傍晚时分，林妈妈见府中无事便带着范金燕回家了，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府中的事，最后道：“能进府伺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这几日就跟着我学学规矩。”说着林妈妈又挑剔的上下审视了一遍，“就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正好给她立立规矩，哪家儿媳妇不得立三五年的规矩？

        范金燕一看林妈妈的眼神，立即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微微抬高下巴倨傲道：“娘，我可没想进府伺候！”

        婆媳二人还未进屋，站在门口就说了起来，“你不进府伺候？那你为什么三天两头的想往府里跑？”

        “当初结亲的时候可没说让我进府做下人。”

        林妈妈一听，顿时就蹙起了眉头，尖声喊道：“下人怎么了，你要的聘礼就是我这个下人挣来的！”

        自从她进孟府做奶娘后，挣得月钱就养活这一大家人，上到公婆，下到孩子，要不然凭孩儿他爹打零工挣钱，一家人饭都吃不饱。

        范金燕扭过头，嘴里嘟嘟囔囔：“娶媳妇哪有不出聘礼的？”

        她的声音很小，即便是站在一旁的林妈妈都没听清，可见她那副模样，想来也没说什么好话，林妈妈竖起眉头，质问道：“你嘀咕什么呢？”

        “怎么不让林壮进府去伺候，没道理媳妇在外挣钱，爷们儿倒整日在家躺尸。”

        范金燕瞟了一眼她们住的东厢，大门开着，猜测林壮肯定又在睡觉了。

        她烦躁的一扭身，“男人不说出去挣钱，倒让媳妇给人做下人！”

        “他身子不好，进府里能做什么？来回再折腾病了，还要费银钱买药！”

        “身子不好？”范金燕嗤笑一声，“确实不好，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个不中用的！”

        林壮身子弱，长得也瘦小，略动一动就没劲了，床第上根本不行，偏脑子里存了好些古怪花招，每晚折腾的不行。

        范金燕家中父母虽爱财，但总归是正经人家，面对这些羞恼的不行，待要不同意，林壮便伏低做小，没脸没皮的磨个没完，最后闹得她也不得不同意！

        花招虽多，但并不能满足她，弄到最后反而浑身乏力毫无兴致可言。

        想到此处，范金燕心中又多了几分怒气，挑着眉尖声道：“娘，还是先给林壮找个活计吧，整日在家中躺着算什么。”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林壮的奶奶许氏，许氏五十来岁，花白的头发所剩不多，稀稀拉拉的勉强在脑后挽了个发纂，但身子硬朗脚步健硕，两三步便站在了门口，“吵嚷什么呢？”

        范金燕斜斜看了一眼，许氏整日把林壮当孩子哄，却把自己当老妈子吆喝。

        林妈妈见她收敛些许，心中痛快了几分。自己这个婆婆是个厉害的，若是惹到了她，她能叉着腰骂上半天，从小到大，整个胡同的孩子就没有敢欺负林壮的。

        当然她也不敢和许氏呛声。

        “娘，今日二少夫人说金燕要是学好了规矩，就让她进府伺候，我正和她说呢！”

        许氏一听立即便笑了，本就黑瘦的脸上越发皱巴，“进府好啊，你快好好教教她规矩。”

        林妈妈一个月就一两银子的月钱，偶尔还能得到赏赐，衣料点心时不时都能带回一些，这些年他们家俨然成了胡同里过得最好的人家。

        “我可没说进府伺候人！”范金燕尖着嗓子道。

        “伺候人怎么了，能挣钱就行！”许氏个子矮，年纪大又有些佝偻，看起来越发的瘦小，她往外走了几步，走到台阶的边缘才站定，这样才堪堪与范金燕的个头齐平。

        “你好手好脚的，在家也什么活计都不做，整日的挺什么尸！”

        白花这么多钱，娶了个懒媳妇，连饭都做不成，还要她老婆子伺候一家子吃饭！

        “林壮不是好手好脚的？他整日不是在挺尸？”范金燕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没的大男人在家睡觉却让媳妇去做下人的！”

        许氏见她提林壮，顿时不高兴了，眼皮一拉耷，小小的眼睛里露出精光，“壮儿身子不好，怎么能去伺候人！”

        范金燕可不怕她这个干瘦的小老婆，“他不能伺候人，我就该去伺候人？没你们这么作践人的！”

        成亲前说得好听，什么照看好林壮就行，等嫁过来了，先是让她给全家人做饭，现在又让她做下人，简直欺人太甚！

        范金燕越想越委屈，见林壮躲在屋里也不说帮她，更多了几分气。

        她扭身就往东厢走去，“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既然看不上我，我走便是！”

        林妈妈也生气，娶了儿媳妇，自己没享过一天婆母的福，反倒多了一个要伺候的人。谁家儿媳妇孙媳妇不是乖顺听话，偏她咋咋呼呼的，整日活计没做多少，银钱倒是花了不少。

        从过完年到现在只衣服就做了两身了，不年不节的，谁家任由儿媳妇做这么多衣服？还真反了天了，略说两句就闹着要走。

        林妈妈早受够了，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教训教训她，便梗着脖子喊道：“要走便走，走了就别回来了。你如此顶撞忤逆长辈，我们还要休妻呢！”

        屋中林壮见事情竟闹到了要休妻的地方，忙一骨碌坐了起来，正好看到范金燕拉着脸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范金燕进屋二话不说，打开衣柜就开始收拾她的衣服，将新做的两三件薄袄都装上，又把脖子上的钥匙拿出来，开了衣柜上的暗格，将里面的三五件银首饰拿出来，仔细的包好，起身便要向外走。

        林壮一看，连忙跳起来抱住了她，“媳妇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没听到你老娘让我走吗？”范金燕用力扭了两下身子，便挣脱来了，气得她又狠狠瞪向林壮，真是没用，连她这样的弱女子都拦不住。

        “我嫁过来伺候你们一家还不行，还要我进府去做下人！我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女儿，做什么上赶着卖身去当下人？我多贱啊？”

        其实她也没想走，不过是话赶话赶到这了，若是就此服软，那以后还不得被婆母拿捏的死死的？

        她没让林壮买个小丫头来伺候她就不错了，想让她去伺候人，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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