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哓明白镇国候夫人的用心,感激地笑笑道:“多得舅母指点,不过温姑娘穿得脏污的衣裳出去,脸色惨白,倒像是在侯府受了苦头,会不会叫人以为我们对她私下动刑?”
“动刑?温丫头的确穿着不体面,凌乱脏污,但是身上没一处伤痕,更没饿肚子。她这是心知生父造孽颇多,只用粥水,在侯府的佛堂里为生父祈福,我是成全了温丫头这份孝心,任谁见了她,都要夸一句孝女。”
闻言,顾云哓险些笑出声来。
镇国候夫人睁眼说瞎话,说得就像真的一样。若非她知道温如琪被关在厢房里足足半个月,也会以为她真是去佛堂为生父洗清罪孽,不敢多吃,甚至不曾沐浴不睡觉,这才脸色苍白消瘦。
如此一来,温如琪就算离开镇国候府,对外抹黑镇国候,恐怕也无从下手。
难道别人说她是孝女,温如琪会主动否认吗?
一个孝字当头,她若是说一声不字,就得被人唾弃了。
但是承认下来,温如琪可不就像镇国候夫人所说的,在佛堂里“祈福”数日,那又何来用刑和苛待?
“对待小人,就该如此。直接捂住她的嘴,不让其说话,倒不如一开始就把所有的话都说满了,她也就翻不出说什么风浪来。”镇国候夫人不在意温如琪这么个小丫头,但是小人有小人的麻烦,她可不想以后去收拾烂摊子,还不如一开始就掐灭了苗头。
这也是给顾云哓一个警示,无论多小的丫头都不能看轻。这些小人不要脸面,难道他们还能跟着豁出去吗?
温如琪不要脸,她还要脸出门见人的!
顾云哓点点头,应道:“姜还是老得辣,丫头受教了。”
镇国候夫人笑了笑:“侯爷和凛儿都是专情的,后院没那么多糟心事,省了不少麻烦。我们只要盯着宅子,别让不相干的东西混进来,给夫君添麻烦就好了。府外的事,自有男人来处理,我们不必越俎代庖。”
“若是闷了,也能出府去走走。只是身边多带几个丫鬟和婆子,还有护卫,可别叫我和凛儿担心了。”
她见海东青从半空中呼啸而来,乖乖落在顾云哓的肩头,短促地叫了两声,似乎在催促,不由笑了:“我也就不留你了,看着凛儿该是等着你用午饭,连奎儿都叫过来催你。”
对上镇国候夫人揶揄的笑容,顾云哓不由酡红了双颊。
温如琪茫然地出了镇国候府,问了人,这才走向了大理寺门口。
她原本打算进茶楼里,找两个说书先生把自己的处境大肆宣扬一番,到时候镇国候府少不得要被人唾弃。
只是温如琪身上只有两个金元宝,她咬牙拿出一个来,说书先生听说了自己的名字,却断然拒绝。
一个孝女的帽子扣了下来,温如琪被震得满脸愕然,最后在说书先生不能苟同的眼神里灰溜溜地离开了。
没想到镇国候夫人早有准备,这事恐怕整个京中都知道了,她根本就失了先机。
温如琪好恨,她上京来,原本以为萧夕凛会欢天喜地迎接自己进府,然后出手帮忙解决掉爹爹的麻烦。
然后她就能成为太傅夫人,风风光光地出嫁,羡慕死洛水时总是巴结自己的小姊妹们。
谁知道峰回路转,萧夕凛不但有了顾云哓这个妻子,也不肯出手帮忙。
她的爹爹被押送上京,交给大理寺,不久后只怕凶多吉少。
温如琪茫然地看着大理寺,想着她很快就要失去一切。
她比镇国候夫人更了解自己的生母,爹爹被押送上京,娘亲会跟过来看到最后。
若是爹爹不在,恐怕娘亲就会卷走所有余下的银钱,直截了当地扔下自己,另外改嫁。
只怕爹爹这才出事,娘亲已经找好了下家,根本不会让自己过得狼狈不堪。
至于她这个女儿,犹如是拖油瓶,娘亲又如何会顾得上自己?
温如琪就是知道,如果自己攀上了镇国候,嫁给了萧太傅,娘亲就算改嫁了,或许还会亲亲热热地跟自己来往。
但是她如今一事无成,甚至两手空空被赶了出来,根本无处可去,娘亲哪里会带着自己这个包袱?
温如琪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镇国候夫人有一点说得对,她像足了娘亲,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都是一模一样。
换做是她,或许也会做出跟娘亲同样的决定来。
“温姑娘?”一道陌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温如琪脚步一顿,懒洋洋地向后一瞥,这是个面生的丫鬟。
她欠身行礼,举止拘谨:“我家夫人就在楼上,有请温姑娘上去一聚。”
“你家夫人是谁?”温如琪不打算搭理一个陌生人,但是她如今狼狈的模样,的确需要有人帮把手,好歹能够沐浴,然后换上干净整齐的衣物。
丫鬟低头答道:“我家夫人姓顾,夫家姓姬。”
温如琪挑眉,立刻就知道所谓的夫人是谁,不就是姬柯冉的小妾,那个不可一世的顾家二姑娘?
“原来如此,你家夫人可是准备了热水给我沐浴净身?不然就这么去见她,难免太失礼了一些。”顾云妍也好意思自称是夫人,若是传出去,姬柯冉没脸不说,叫应采琳如何自处?
不过温如琪如今落魄成这样,也懒得计较别人家的事。顾云妍喜欢别人叫她夫人,那就叫一句,反正不吃亏。
丫鬟侧过身,领着她上楼:“厢房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请。”
温如琪看着屋内,顾云妍倒是想得十分周到,屏风后面准备了两个浴桶,装满了热腾腾的清水。
在一个浴桶里清洗干净,热水已经变得黑漆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
她倒是浑身清爽,泡在另外的浴桶里,还体贴地放了不少花瓣,浑身透着清香,仿佛之前的脏污和难闻的味道一扫而空。
温如琪眯起眼,顾云妍不是什么热心人,更别说是大善人了,会如此善待自己,必然有所求。
她磨磨蹭蹭了足足一个时辰,在顾云妍等得快要不耐烦,拂袖离开的时候才穿戴一新出了来。
顾云妍看着换下了脏污的衣裳,露出真容的温如琪,不由蹙眉。
倒是有一副好颜色,难怪跑上门想去勾搭萧夕凛。不过太傅大人连她都不搭理,又如何会看上温如琪?
不过今天会遇到温如琪,并非是巧合。姬柯冉打发应采琳和顾云妍回侯府,明面上是怕两人闷着,又要好好伺候侯夫人才是。
暗地里为的是什么,顾云妍心里明白,不过是让她们盯着姬嘉倩罢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姬嘉倩匆匆离开,就再也没回到温泉庄子去。
姬柯冉居然要守着庄子,却不乐意这么早回到侯府去,只把两人打发回来了。
顾云妍不屑跟应采琳同坐一辆马车,这女人装模作样的,出来的时候有两个丫鬟搀扶着,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不就是给姬柯冉侍寝了几天,装出这副模样来恶心谁?
分明是叫自己不痛快,因为姬柯冉到如今只在应采琳的院子里留宿,除了第一晚喝醉了,根本就没踏进过她的屋子!
顾云妍寻了个借口,说是要去酒家买些点心回去孝敬侯夫人,应采琳便先带着丫鬟婆子回侯府去了。
她特意让马车绕到了镇国候府,不留神居然遇到了温如琪,一路跟着这丫头,心里头也有了主意。
“温姑娘如此狼狈,倒叫人看着不忍。花朵一般的年纪,就这么独自走在大街上,入夜后可不安全。想着总归有些缘分,上回温姑娘到顾府做客,正好我没在,也没能见上一面。”顾云妍看向坐在对面的温如琪,凉凉开口。
“镇国候也真忍心,把娇滴滴的姑娘家给赶了出来。我也曾听说过侯府里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只是温姑娘听着就无辜,怕是被侯爷迁怒了吧?”
温如琪端起眼前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若是说这些风凉话,顾姑娘很不必了。多谢姑娘出手帮忙,好歹让我能恢复体面。”
“举手之劳罢了,不过温姑娘倒是宽心,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难道就若无其事地咽下去?”顾云妍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了出去,低声反问。
温如琪抬起头来:“不管是镇国候还是萧太傅,都不是我能招惹的。只是区区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如何?”
“我只是替温姑娘打抱不平,毕竟到底不是你的错。”顾云妍压低声音,又道:“派去侯府作乱的贼人,正是夫君的心腹。此事重大,若非跟温姑娘有缘,我也不会说出来。”
闻言,温如琪目光一闪。她其实早就猜出来了,镇国候未必不知道是姬柯冉所为。但是无凭无据,皇上又把贼人押走了,无声无息的似乎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连皇帝都不想计较,镇国候又能如何,更别提是自己了。
那晚上她的确算是无妄之灾,但是自己假扮丫鬟,又指了顾云哓院子的方向好脱身,触怒了镇国候夫人和萧夕凛,只吃了点苦头,能保住小命已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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