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勉强往下探看了两层，地面上，血液汇成浅浅溪流，无数枯骨浸淫在血溪里。无数凄厉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汇成海浪般嗡嗡嗡的传遍耳中，怨毒肃杀的气息充斥着每一寸空间，让人窒息。

        察觉小影情形不对，他赶紧抱起它，循来路疾飞出去，倒回到第一层。

        元神消耗不少，鉴于还不知道要在这地下塔里困顿多久，是暂时还是永远？所以他尽量节约每一分法力，不再点亮魂光火焰。

        无边黑暗里，小影靠在他的怀里，只觉胸闷气短，几乎缓不过气来，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想要迷糊过去。

        他焦急的问它：“小影，是不是很不舒服？”

        “没什么，还好……”它有气无力的回答。现在，全身酸软困疼，它什么也不想说，只想睡去。

        匕首划过一道寒光，响起割破肌肤的细微声音，它闻到熟悉的凤血味道。

        它的神智被震得顿时清醒了几分：“不要，这种情形下，你应该尽量留着体力自保。不要管我，何况这塔里血腥味太浓，我闻着就受不了，不想再喝你的血。”

        他一言不发，只是将割破的手腕停在它的唇边。

        鲜血滴落声，在极致静谧的塔底世界，显得很清晰很惊心。

        无声的僵持着，它终于拗不过他，无法坐视他任由血液流尽也要逼它服用的举动，含泪吮吸他的血。

        两只手腕轮流吸了一遍，感觉有平时的一杯容量时，他终于施法止住血流，抱着它背靠墙壁坐下，想要休息一会。

        “云，我每天都喝你的血，感觉自己很罪恶，我对不起你……”

        “傻瓜，别这样说，你身体早点强健起来，免我担忧，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他柔声道：“你先睡一会吧，这一晚上你都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息。”

        它轻轻嗯了一声，刚阖上眼睛，忽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身体突然伏在他俩后背，接着懒懒的伸出手臂，搭上他俩的肩头，冷腻的声音道：“反正你们都已经出不去了，又何须浪费这宝贵的凤血，不如都由我噬取了吧。”

        “谁？”它毛骨悚然的惊问。

        那冰凉的东西摸摸它的脸颊，只轻轻怪笑，声音清冷，是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音质。

        云落天再次祭出魂焰，照亮四周，小影这才看清，伏在它和他之间的，是一个非虚非实的绝美人儿。

        眉目清艳如画，眼神清澈如星，性别模糊，介于似男似女之间。但不管你把他划归哪一种性别里去，有一点十分肯定，那就是他的五官和身形实在太完美。

        他打量着小影和云落天，摸过小影之后，又伸手也要摸摸云落天的脸颊，大概是想感觉一下有什么不同，却被云落天利落避开。

        “我长得不美么？”他迟疑的抚了抚自己容颜，问：“我已经凝聚好了身体，却还没有想好性别。你们说，做男子好呢还是女子好？”

        “这个……”小影认真想了半饷，摇头：“不知道，都好吧，我也还没有想好呢。”

        “呵呵，真是想不到，找到同类了，你也没有选择性别。”那美人儿伸手要再次摸摸小影的脸颊和身子，却被云落天伸手挡住，两人立即在空阔宽广的塔底世界大打出手。

        他俩一个拥有十万年散魂共同汇聚的巨大力量，一个是三界年轻一代里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势均力敌，几百招过去，不分胜负。最后，那美人儿叹口气，收手退开：“不打了，不打了，没有意思。云落天，你说我做男子好还是女子好？”

        云落天道：“是男是女都可以，看你自己喜欢做什么。”

        这美人儿叹气道：“我拿不定注意，这个问题已经纠结了我几万年，从我凝聚成功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没有想好做男还是做女。”

        “你纠结几万年了？那么你是那个巨眼？”小影灵光一闪，问他。

        “咦，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我没有实体，但也不是虚幻之身，可以千变万化。不管任何形体，都是我的本体，本面目。任何形状，都不能算作是我绝对的样子。”美人儿苦恼的揪揪自己头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怪异？”

        “挺神奇的，想成为什么样子就成为什么样子，性别也可以自由选择，这多让人羡慕啊。”小影由衷的感叹不已：“放眼整个三界，恐怕你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独一无二的一种生命形式。”

        “是吗？你还不是一样介于中性之间？”美人儿道。

        “不一样，我法力很低微，出身也很低贱，而你是最厉害的神魔妖共同意念的凝聚体，比我高贵多了。”小影自卑的叹息一声。

        “自卑什么，你身边这个最尊贵的凤鸟不是对你挺在乎吗，只要有人当你如珠似宝，你就是最幸运的人，也就谈不上低人一等。”美人儿开导它。

        它仔细一想，觉得挺有道理，顿时开心起来。是呀，自己是麻雀又怎么样，云不是一直没有嫌弃自己吗，至于世人怎么看它，何必在意？它又不是活给外人看，它的一生只想围绕着他而活。

        它卸下了心里深深的自卑包袱，悄悄抬眼瞧向云落天，发现他正微微含笑看着它，它脸上一热，却还是慢慢挪到他身边，偎在他怀里，他温柔的揽住它瘦小的肩膀，问：“小影，终于想开了吗？”

        “嗯，我再也不自寻烦恼了。”

        美人儿唉声叹气道：“我不知道选什么性别，脑海里也没有存储任何常识和念头，混沌一片。这样的生命状态，有什么趣味？我该为什么而活呢？”

        “那你想怎么样？”云落天问他。

        “我想吃了你，那样我就真正拥有实体了，而且是高贵洁净的凤体。也许变成实体生命之后，我就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能够找到人生的意义所在。”美人儿很理所当然的想象着。

        云落天一时无语。

        小影反驳道：“你以为别人的生命都是儿戏吗？你想吃就吃？现在我若想吃了你修炼法力，你乐意吗？”

        “当然不乐意，我还没有真正活过一次。”美人儿振振有辞的说：“而他，刚才明明就是活够了，才把自己的血给你喝。你喝，或者我吃，这有区别吗？”

        “没有吗？”它有些迷茫了。

        “当然有。”云落天替它回答他：“对于自己在意的人，想为他做什么事情，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不用考虑的。而你，并不是我在意的人。”

        “那我如何才能成为你在意的人？”

        “我已经有在意的人了，不会再要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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