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暗暗苦笑，忍了忍强烈的眩晕，撑起身体坐起，摸索着想下床。

        “小影，现在还不适宜下床走动，你先忍耐两天，躺着好好休养吧。”云落天伸手搀扶小影。

        小影摸到了床边，勉强站好，推开他扶着她胳膊的手：“我适不适宜走动，好像不关你的事了吧？”

        “小影，你怎么能这么说？”云落天语气里压抑着痛苦。

        奇怪了，不是你让我心里又酸又疼吗？小影暗暗恼恨。

        “不然我该怎么说？你都已经说过让我离开你的世界。”她伸手去扯眼睛上蒙着的东西：“干嘛蒙着我的眼睛，以为这样就可以禁锢我吗？”

        “你昨天早上想不开撞到了神塔，伤到头部和眼睛，暂时看不到什么了，不方便走动。”云落天不顾她的抗拒，强行扶住她：“小影，现在是晚上，夜晚的神寂陵是恶灵的天下，你出去有危险。”

        “谁想不开了啊？那是我恶有恶报，不留神撞上去的。要是我被恶灵吃了，彼此都能落得干净。”小影推不开他的手，又难受又烦躁，低下头来，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一口下去，就是满口鲜血，他的手微微一抽，却没有松开。

        小影赌气的一口接一口咬下去，每一口都绝不留情。他依旧是不为所动，紧紧箍着她的胳膊不放。

        她这么用力，牵扯得她头部的伤一抽一抽的痛不可当，而云落天手腕手背上的血也滴滴答答的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袖和鞋面。

        小影暗自心疼，终于忍不住捂住脸跌坐在地上哭起来：“你都讨厌我了，为什么不肯让我走？”

        “是不是伤口很痛？”云落天将手心贴着她的额头，将元气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头部。过了好一会，她一点痛楚都没有了，可是依旧哭个不止。

        云落天有些无措的道：“我去召太医来，好好给你再看看。”

        “不用，我又不痛，你就不觉得自己的手痛吗？”什么也看不到，小影只能抓狂的胡乱打向他身上：“你是白痴吗，不知道自己的手被我咬了？”

        “就像蚂蚁轻轻咬了一下，一点都不疼。”云落天扶她起来，强行摁着她躺回床上，盖好薄毯：“小影，好好休息。想出去玩，也要等伤好了才行。”

        “我不是出去玩，是去找风磊，我要日夜陪着他，什么事情都做！”小影气恼的说着，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有些后悔自己赌气说这种混账话，便马上改口：“算了，谁也不找，我离开你的世界就是。”

        “小影，你一个人能去哪儿？你法力尚浅，会有危险的。”

        “那又如何？你去忙你的吧，别在这里为一个你瞧不上眼的肮脏东西浪费宝贵时间。”

        “你今晚为什么一直说这种负气的话，小影？”云落天狠狠的握住她手腕，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躁怒和悲痛。

        “你不信我，觉得我和风磊在一起的一切都很龌蹉，我说的这些，难道不都是你心里所想吗？你嫌弃我脏，还不许我自己坦白吗？”甩不开他的手，小影气苦万分：“既然不信我，就放我离开；相信我，就别疑神疑鬼。你让我心脏很疼，很疼。”

        “我不是觉得你和他很……我只是不能忍受我喜欢的女子，心里还装着另一个男子，仅此而已。”云落天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声音微沉道：“若你爱我，就和别的男子保持应有的距离。”

        他这最后一句话，使小影停止了哭闹和强词夺理。的确，弟弟就是弟弟，她和风磊确实逾越了姐弟关系。

        察觉到他要走，小影慌乱的摸索着拉住他的手，声音弱小下来，道：“云，你不要走。以后，我不再去陪风磊，若违此誓……”

        下面的话没办法说出来，因为嘴巴被他捂住了：“不要发毒誓。小影，你心太软，又重承诺，你绝对不会放下他不管的。所以，不许发毒誓。我也并不是不让你见他陪他，我是不能接受你们亲吻和拥抱。我的底限是，你们只能停留在姐弟层面上。做得到吗？”

        小影点点头，认真的道：“嗯，我答应你。若再逾越分寸，不得……”

        这次的毒誓，依旧还是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他竟然俯身下来，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最后两个字。

        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有主动吻过她，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第一次自发亲她？

        小影很惊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不想要吗？”他低低的问。

        “想。”小影立马乖乖的搂着他的脖子享受他难得的主动温存。

        他吻得还是有些矜持和轻浅，小影只觉得不够，身子微微扭动起来，轻轻噬咬他的唇瓣。

        小影攀在他背上的手，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可是，下一瞬，他就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并且停止了亲吻。

        小影还没有来得及失望，他就递上了一杯子液体，一闻味道，她就知道又是凤血。

        “我让你失望了，你还给我喝这个？”别扭还没有化解，小影特别无法接受他的馈赠。

        “想助你体质变强点，已经成为习惯，戒不了。”逼着她喝完，云落天侧身在她身边躺下，让她枕着他的胳膊：“小影，好好休息，已经是后半夜了。”

        “你愿意搂着我睡了吗？”小影腻在他怀里，冰冷的心，一点点回温。

        云落天没有再接她的话，只用行动证明了回答--用双手，将她轻轻的搂进怀里．

        她鼻子一酸，又有想流泪的冲动，忍了好一会，才逼回夺眶欲出的泪痕。

        其实这次闹别扭，都是她自找的，仔细想想，云并没有多少错，是她自己把握不好与风磊的尺度，她心里烦恼难受，所以才会因为云云落天的一句质疑就胡思乱想，口不择言。

        风磊，从此之后，我不能再陪你，不想辜负云的宽容。她在心底暗暗发誓。

        伸手搂住云落天还有些僵滞的身体，她能感觉到，他还是很介意，可他依然愿意以自己的血，一天天改善她孱弱的体质。

        一晃几天过去，她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眼睛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身体康复了，自然又恢复了每晚去神塔上修炼法术的约定。

        她开始真正玩命的修炼，她要变强，将来能在一起就助他笑傲风云；不能在一起，起码她也可以独自浪迹三界，不必仰仗谁的庇护。

        看着她如此卖命的苦练，云落天的眼神里，却一天天加重了阴翳。

        这天晚上，当准备开始琴剑实战时，他忽然按住她拨弄琴弦的手：“小影，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我开心的很，没看我修炼的兴致有多么高涨吗？”小影抬眸看了他一眼，错开眼神，扯出一个清淡的笑。

        “是想离开我吗？”云落天微微叹了口气：“好，我会尽力助你早日变得足够强大。”

        “谢谢。”小影心里只觉得一冷，一酸，心脏疼得有些抽搐：“我会尽早还你耳根清净。”

        云落天按着她的手顿住，笑容微微有些苦涩：“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起身拔剑，专注的指点她如何与敌手接招。

        朝霞铺陈半边天空时，结束了训练，他一如既往揽着她，她也配合的偎在他怀里。

        可是，彼此心里都有了难以言说的嫌隙，尽管极力想保持着亲密的距离，心却空落落的。

        小影仰望着东方一层层铺叠得无比绚丽的天空，由不住叹口气：“天上的云絮太多了，堆挤得没有自由，这样的天空很压抑。”

        他沉默了一会，道：“小影，你担心风磊，我并没有阻止你去看他的意思。”

        “谁担心他了？此生我谁都不想过问。”

        “我昨天去看过他。”

        “什么？”小影想装作不在乎，可是，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云落天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小影，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固执的少年，为了信守承诺，如此隐忍。他怕来世子宫找你，会暴露浮欢树的秘密，所以死死克制着没有过来。可是，净化恶灵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他再这么疯狂的透支元神和体力，要不了几天，就会油尽灯枯而亡。你我在洗罪涯的这两年多，他一声不响留在浮欢树下等你，这份用心，我怎能不震撼？”

        小影心里狠狠一抽，却竭力保持淡漠：“告诉我这些干嘛？”

        “你在这里不开心，他也在竭尽全力透支生命，所以，我希望他结束所谓的承诺，与你一起离开神寂陵。”云落天黑沉的眸子平静得接近死寂，身子一点点退后：“小影，多保重。”

        “保重什么呀？你就这么急着撵我走吗？”这几天，不管她俩如何做出亲密状，都弥合不了渐渐疏冷的裂缝。

        此刻，他竟然亲口催她离开？对风磊的担忧，也比不上此刻心底炸裂般的痛，小影忍无可忍的捶打他，咬他。

        他铁石般一动不动，闭目无语。

        小影打累了，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有些窒息，怕被他察觉，立即想要飞走。

        可是，来不及飞身而起，便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塔边。

        她怎么好端端的会吐血呢？是不是要死了？直到被他接在怀里，一滴水落在她眼中，她才惊诧的回过神，呆呆的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下雨了吗？”

        “你快吓死我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他紧张的查看着。

        小影指指心脏：“这里。你不是要赶我走吗，干嘛又下雨挽留呢？书上说，下雨天，留客天。”

        他想笑，没能笑出来，眼睛反而更红：“你还有心思说笑？胸口还疼吗？”

        “如果我走，或者我死了，你都会难过下雨吗？”小影抬手接住他睫毛上滚落的亮晶晶东西，胸口窒息般的疼痛减缓少许，低头轻轻舔去：“怎么是苦的呢？”

        “如果你不走，或者不再说那个死字，这水珠就会变成甜的。”他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嗯，看在你纡尊降贵挽留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不走了。”小影终于感觉到有了台阶下，一波暖意泛上全身，立即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小影，你太……大胆了。”他有些感慨。

        “那也只是对你啊，对别人我才不会主动也绝不会接受。你太克制，我只好主动占便宜，是不是不喜欢啊？”

        他摇头，扶她起来。

        在他怀里腻着，这时再看层层叠叠的灿烂云霞，似乎一点都不压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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