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只是低下头，淡淡说道：“婆母，你这是冤枉我了！”

        更多的，她是半个字也没有再说。正堂之中，只能听见高曼婷呲溜呲溜喝羊汤的声音。

        周氏皱着眉，看着自己闺女坐没有坐像，喝起汤来还吧唧嘴，心中的无名火起：“曼婷！娘平日里就这样教你的？”

        “婆母，曼婷才多大，何必那样苛刻！等她长大一些，自己就能学会！”

        这些话，都是周氏上一世对陆欢说的原话。

        那时高家在金陵安顿下来不久，高仲保刚刚进入金陵府学，结交了不少同在府学的同窗。

        而周氏自诩辈分高一等，自然不会出面交际，只能由陆欢带着高曼婷。当时陆欢就发现了她的问题，想要下功夫掰正过来，可是周氏怎么说的？

        话里话外，都在谴责陆欢这个当嫂子的，对小姑子太过刻薄。

        后来还是陆欢替高曼婷处处遮掩，她这才没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最后顺利嫁给了高仲保的学弟。

        这一世，陆欢可不会这样掏心掏肺了。

        她借着安慰高曼婷的功夫，走到周氏左手边坐下，像是之前周氏责问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娘也送上来三碟小菜。

        盐焗猪肝和卤猪心切成片，摆成花形，中间撒上醋、花生还有辣椒油，盘边点缀上萝卜雕成的牡丹花，看上去可以直接端上百味居的餐桌了。

        高曼婷伸手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好吃！嫂子，这个能让何娘经常做吗？”

        陆欢没回答，而是看向周氏。意思很明显，这要问你娘。

        高曼婷倒是无知无觉，顺势看向周氏。

        周氏“嘭”的一声放下汤碗，好在碗里已经没多少汤，这才没有喷溅出来。

        “吃吃吃！老娘上辈子就是欠你的！”她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老大媳妇，以后厨房的事，就交给你了。”

        周氏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二百两是暂时的，但吃用陆欢却是永恒的。只要她不死，就能吃用陆欢一辈子。

        没必要为了那三瓜两枣，断送了一辈子的好日子。

        其实老大媳妇还算是手松的，不像那个陆如意，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不说，人还跑回娘家了。

        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都是李氏养大的，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呢！

        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以为李氏是陆家的当家主母，娶陆如意的好处，肯定比陆欢这个没娘的多，谁曾想……

        不得不说，周氏的肠子都悔青了。

        周氏妥协了，陆欢自然满口应下：“多谢婆母的信任，我和阿衍以后肯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嗯，仲保的生辰，你务必要筹备好，千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知道了，婆母。今日要来人清扫，后院离不得人。不如，明日我们带上布料，去霓裳阁做衣服，如何？”

        高曼婷原本要盛汤，听到陆欢这样说，汤勺差点戳到周氏的脸上。

        “我也要去！嫂子，今年入冬，我还没添新衣服呢，你可不能落下我！”

        陆欢的笑意不达眼底：“好！买！”

        高衍在一旁，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记起陆欢的叮嘱，只能闷头喝汤，憋闷极了。

        两人回到房间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欢儿，你刚才就不应该不让我说话。”

        “想说什么，你可以现在说。”

        高衍抿着嘴唇，脸颊涨得有些发红，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我忘了……”

        噗——

        陆欢摊开手：“这就不能怪我了！”

        “但是我记得我很生气！我想帮忙，但是不知道往哪使力。媳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

        高衍垂头丧气地坐在暖炕上，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蹲在墙角，无人注意的大狗狗。

        陆欢走上前，捧起他的脸。

        男人清澈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迷惘，边界分明的额角掉下来一缕碎发，搭在他笔直的鼻梁上。

        陆欢忍不住帮他拨开，又在的脑袋上摸了几下，才开口道：“阿衍不比任何人差，只是没遇上合适的机遇而已。”

        高衍的眼睛，肉眼可见地开始亮起来，嘴角也慢慢勾了起来：“还是欢儿最了解我！

        我之前就打算，等攒够了钱，能买一副软甲，我就去投军。我识字，又参加过民壮训练，肯定比寻常的新兵蛋子强！”

        说起自己的打算，高衍变得神采飞扬，整个人的气势随之大变——不再有半分乡野之气。

        若是换上飞鱼服走出去，说他是锦衣卫的千总大人，陆欢都不会怀疑。

        察觉陆欢看着自己的脸出神，高衍的手攀上了她的腰肢，慢慢向上滑动。

        这时，外面传来何娘的声音：“东家，外面来人，说是陆家派来的。”

        高衍深深吐出一口气，手臂收紧，顺势将陆欢带进怀里，头靠在她的锁骨下方，贪婪地嗅着鼻尖的馨香。

        “媳妇，他们还有完没完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小的哀怨，陆欢差点被他逗笑了，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带着一丝纵容，就像在安抚一只撒娇的大狗。

        同时高声对外面的何娘喊道：“是有这事，你先让人进来，我马上出来！”

        陆欢拍了拍高衍的肩膀，提醒道：“好了，外面正等着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西厢房，陆欢脸上笑眯眯的，而高衍板着脸，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院中站着一行七人，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一对夫妻。刚开始还在四处打量高家的院子，一见陆欢出来了，立刻都垂下头，只敢看向身前。

        那对夫妻有些眼熟，但陆欢一时叫不上名字。

        那男人走上前，拱手说道：“大姑奶奶，家里有事，大管家脱不开身，所以只能派我们走一趟的。“”

        陆欢原本也没指望陆正会亲自走一趟，所以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我先去后院，跟婆母通禀一声。”

        那男人对一旁的媳妇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跟上陆欢，凑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大小姐，本来大管家想亲自来的。

        只是城中发生了大案，老爷害怕生意出什么变故，才换成我们夫妻过来。

        您只怕不记得我们了，我男人的兄弟是雷乾，专门给老爷赶车那个，您可以叫我雷坤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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