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钰说:“此事,昨晚和你大哥商量过,前门大街有位大哥的同僚,他府上为孩子请的有先生。大哥打算,暂且将纪泽送到他那里借读,我们给人家出些学费也便是了。待找到新的先生再说。”
国潢说:“可前门大街那么远,泽儿每日怎么去呢?”
“大哥说,早晨上差时带上泽儿,先将他送在那里,自己再去上朝并不耽搁。”国潢仍不认为此是良策,“唉,可苦了大哥和大嫂了。”
秉钰说:“四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早上大哥临走前,说是下了朝,便去车行先把车给定下,顺便为老人买些鹿茸让你带回去。几位老人身子都不好,让他们补补身子。”
国潢说:“大哥一人做事,要养二十多口人,尚要付房租付工钱,鹿茸那么贵,不买也罢。”
秉钰说:“日子尽管紧巴,孝心总是不能少的。没事,京城钱庄多,急需时可以找他们周转。正好你回去,将老人的补服、还有诰轴一并带回去,老人们看到一定很高兴。”
国潢难过地点了点头。
京郊官道上,福禄坐在骡车前辕赶着车,国藩坐在车棚里,他掀开轿帘往外探视。前方不远处,一个车行大门前立着一块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敬告新老雇主,本车行不发往河南以南地区。敬请谅解!’国藩看到此牌对福禄道:“诶,今日怎么回事?两家车行门前都竖有这样的牌子。”
福禄道:“兴许这些小车行车马不足,只做近省生意。别担心,前面还有家更大的车行,他们全国各地都跑。”
转眼来到京城最大的车行,老远便看到一个更大的牌子立在门前,上面依然写着:‘敬告新老雇主,本车行不发往河南以南地区。敬请谅解!’骡车到了门前,国藩急速跳下车对福禄道:“外面等着,我到里面问问。”
国藩疾步走进车行,几个车棚均有人在选车,国藩走近一位50多岁的男子打问道:“请问,您是这家车行当差的吗?”
那人见国藩身着二品官服先是一愣,忙赔笑脸道:“啊,官爷!小的便是此车行掌柜,请问官爷是租车吗?”
国藩说:“请问掌柜的,咱车行门前...”
老板不等国藩问完,便会意地回答道:“哦,老爷是说,车行门前那块牌子吧?”“是啊,为何几家车行均出现如此状况。”那老板说,“看老爷这身官服,爷应该知道南方局势,眼下,哪家车行还敢往南去呀?我们年前,车就不发往河南以南了。”
曾国藩苦笑了下:“哈,这么做,是否有些过于夸张了?那邮差的车还不照样在通行吗。”
老板说:“老爷,邮车是官差,人家是吃那碗饭的,不干不成。我们是私家车行,虽说要养家糊口,可谁又愿意去冒这个险?”
曾国藩说:“掌柜的,加钱可以谈吗?”
“爷,不是小的驳您面子,是小的使唤不动车把式。任你加多少钱,他是死活不去,小的现在也是困在两难。”
曾国藩说:“以您的说法,这湖南当真还回不去了?”
老板说:“咱当地车行,近期定是不会再去南方。话说回来,谁嫌钱多咬手啊?当初,小的借债盘下的车行,本钱尚未回来,眼看到手的钱不能赚,我这满肚子的恨,尚不知要找谁拼命去呢!当下时局,一会这会匪,一会那教匪,闹腾个没完。车把式上路时时都在提心吊胆,不干哪行,您是不知哪行的难哪!”
曾国藩说:“您说的固然为事实,可当地官府,也在派兵平定不是吗?”
老板气愤道:“爷,我们平民百姓,只图个安稳日子。教匪闹事,官兵镇压,两厢交战,百姓流离失所,生意无法开张,受害的还不是百姓?更别提八旗和绿营兵,那简直就是一群窝囊废!几十万人打不过几千个洋人,就连那朝廷命官,也尽是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狗官。整天家就会耀武扬威欺压百姓,p本事没有。叫我说,没一个好东西!”
那老板只顾说得痛快,忘却了眼前人的身份,当他意识到时,已覆水难收,他忙惊慌地向国藩道歉:“啊,我不是说您...小的失口小的失口。”
国藩尴尬一笑:“说我也没事。心里有怨言,发几句牢骚或许您能好受些。”老板说,“爷,您不会治我的罪吧?”“怎么会呢,嘴长在你身上,你嘴上不说心里骂人还不照样。百姓有怨言,即使堵住嘴也堵不住人的心哪。正如你刚才所说,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官就该骂,不但百姓骂,朝廷也要治他重罪。”
那老板拱手道:“爷!开明啊!唉,瞧我这张破嘴,多亏今儿遇到的是您...”
曾国藩淡然一笑:“哈,我理解你的难处,好吧,不打扰了。”国藩话毕转身要走,老板叫道,“爷,南城边上几家客栈,您去瞧瞧。那里或许有南方过来的车,搭他们的回头车是条道。”
“好,谢谢您。”
国藩扫兴地向大门外走去……
国潢屋里放着收拾好的行李,他手拿着侄女们的绣活感慨道:“好懂事的四个侄女,几岁的孩子,听说叔叔要走,个个从自己做的女红中,选出最好的要带给爷爷奶奶,汇报她们的成长...”
恰时,纪泽和两岁多的纪鸿从院里走了进来,小哥俩依依不舍地走近国潢,纪泽将一封信递给国潢:“四叔,这是我写给奶奶爷爷的信,还有特意给二老作的诗,烦劳四叔带回家,告诉爷爷奶奶,泽儿非常想念他们...”
国潢说:“泽儿,爷爷奶奶看到你的信和诗,一定会很开心。叔叔走后,你要听娘的话,爹公务忙,顾不得你的学业,一定要养成自觉学习的习惯,帮娘带好弟弟妹妹。四叔回去一段日子,或许还会再来。啊?”
纪泽含泪点了点头,心中多少个不舍哽咽在喉头,小纪鸿眼泪巴巴地望着国潢:“四叔,不走不行吗?”
国潢蹲下身摸着纪鸿的小脸:“叔叔很快就又回来了。你在家要乖,要听大哥的教导,听到没?”
纪鸿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听哥哥姐姐的话,做个好孩子。”
“鸿儿真乖!”
纪鸿说:“叔叔,鸿儿没见过爷爷奶奶,可是,奶奶给我做的衣服,我还在穿,你能告诉奶奶,鸿儿会背诗了吗?我还会用萝卜做马车,你告诉奶奶,等鸿儿长大,就坐着马车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了。”
国潢被纪鸿说得满眼含泪,一把将其搂在怀里:“叔叔的乖侄儿...”
纪鸿说:“叔叔,鸿儿好想跟你一起回老家,看看奶奶爷爷长什么样子。”国潢说,“刚才鸿儿不是说,要等长大吗?你现在还小,现在回去,奶奶舍不得你路上吃苦。”
“那您一定让爷爷奶奶等着我,我很快就会长大的。”国潢含着泪道,“好,叔叔答应你,让奶奶等着鸿儿回家!”
纪泽问:“四叔,您什么时候动身?”
国潢说:“你爹找车去了,看你爹找车的情况。”
此时,院里一片骚动,国藩拎着许多东西和福禄进了院,国潢抬头朝窗外望了望:“泽儿,你爹回来了,你先带弟弟回房。”
纪泽拉着纪鸿出了屋,国潢出屋径直向客房走来:“大哥,定好车没?”曾国藩说,“当前,京城任何车行均不向湖南发车,都说那里乱,不敢去。”国潢吃惊地看着大哥,曾国藩说,“外面传言太厉害。不过,我已打听到,五日后,天津有艘粮船路经湖南。看来,你这次回去必须乘这艘船了。”
“那我何时动身?”
“京城到天津,最快也要三天路程。四弟,不如你现在就动身吧,早一天能到,我们等船,千万不能让船等人。去天津的车倒是方便,随时都有。”
“那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别急,我给老人买了些礼品,你收拾在一起。”国藩回头对福禄道,“福禄,你赶快去车行,叫两辆去天津的车来。”
福禄应声出了屋。
王婶和春梅正在厨房准备饭菜。王婶说:“听守贵说,咱京城赶脚的都不往南方去了,说南方闹得阵势可大了。”
春梅说:“京城怎么没感觉呀,瞎传的吧?”“谁知道真假,反正老爷和福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去湖南的车。”
秉钰和国藩在帮国潢打包行李,秉钰边收拾边嘱咐国潢:“四弟,走水路比旱路更安全。只是,到了湖南你便要小心了。”
国潢说:“到了长沙,九弟和葆弟都在那里,我让他们送我回去。”
秉钰说:“那样更好。你们先收拾着,我去给四弟准备些路上吃的。”国藩从腰间掏出五十两银票及一个钱袋,“四弟,船上吃喝费用你不用担心,大哥全已付过。这二十两银你路上零用,五十两银票你带回家交给父亲。”
国潢说:“大哥,您这里这么多人吃喝,钱我不带,能回到家就行。”曾国藩说,“大哥马上就要领下半年的俸禄了,不用担心我,快装身上。”
国潢接过银票心情极其复杂,既舍不得大哥,又不忍收下本就拮据的大哥呈上来的心意:“大哥,你让我走得好难过...”
不会儿的工夫,福禄带着两辆马车停在大门外,回头对赶车人道:“二位稍等片刻。”福禄没等车把式回话便匆匆进了院子。
国潢坐在小凳上正大口吃饭,一旁秉钰说:“不急不急,不差这口饭的工夫。”国潢说,“其实,我还不饿。”秉钰说,“再不饿也要吃些,空着肚子怎么赶路。”
车把式正蹲在大门外一旁抽旱烟,国潢被全家人拥着走出了门外。国藩和周升守贵等将行李装在车上,国潢回头对国藩道:“大哥,大嫂,我走了。”
曾国藩望着弟弟恋恋不舍道:“四弟,一路保重!”国潢难过地看着几个侄儿,“叔叔很快还会回来,在家一定要听大人话!”几个孩子无不抹泪哽咽,纪鸿哭着对国潢道,“叔叔,记得告诉奶奶,我会背诗。”
国潢忙抱起纪鸿:“叔叔记着呢!鸿儿乖,啊?”曾国藩走近抱回纪鸿,“四弟,上车吧。”国潢难舍地亲了口纪鸿,“乖,叔叔走了...”
一幢湖南风格的老宅,院落收拾得井井有条,桂香正站在院里晾晒洗好的衣服。此时的桂香已脱当年的青涩,浑然一位娴熟的内当家。出落成大姑娘的春雨从书房走出,向桂香走来,忙帮着晾晒:“姨娘,我爹说,他的床单刚刚换过,不用洗太勤。”
桂香笑了下:“你爹是懒,懒到别人干活他也累。春雨,你不用忙这些,去给弟弟换杯茶水。”
春雨说:“姨娘太宠弟弟了,爹都说,以后喝茶让他自己倒。”
桂香抖着衣服道:“弟弟每日被爹安排那么多学业,一点不对就会被罚,当姐姐的不心痛啊?你为弟弟多做一件事,弟弟就可多温习些功课。”
春雨将嘴一撇:“反正,姨娘就是偏心二弟,什么都护着他。”桂香抿嘴一笑,“好!我只偏心弟弟不偏心你。”
春雨冲桂香撒了个娇,正要说什么,突然,大门被人推开,桂香和春雨回头一看,见是国荃。春雨惊喜道:“哇,是我国荃叔叔。”桂香也兴奋道,“国荃少爷!我以为是富贵买菜回来了呢。”桂香转头对春雨道,“快去告诉爹,国荃叔叔来了。”
这时,陈源兖和两个儿子纷纷出了书房,三人出了大门便看见壮芽和国葆站在两辆马车前面:“国荃!哟,你们三个人哪!”
国荃笑道:“哈,我爹让壮芽拉些稻米过来,说是给你们尝尝鲜的。”陈源兖感激地说:“早稻还没收割,尝什么鲜!定是曾伯……唉,”陈源兖转头对儿子道,“快,谢过三位叔叔。”
远谟和远济忙一一谢过。恰富贵买菜走来,“哎哟,国荃少爷,你们这是...”国荃说,“有话留着进屋再说,快将东西搬进院吧。”
大家你搬我抬、将稻米和干肉及一些吃食统统搬回了院里。桂香和春雨忙着泡茶。春雨道:“国荃叔叔上月才送钱送茶过来,这又送来这么多稻米和吃食。这人情咱可怎么还呢?”
桂香说:“还不是曾老爷的意思。唉,人哪,什么都能还,就是人情还不完。快将茶水送过去吧,我马上生火做饭。”
后院,一间放杂物的库房,远谟和远济帮着富贵在摆放东西,富贵看着送来的东西感叹道:“哟,曾老太爷还给送了竹笋、蘑菇。啊,这个是?”富贵好像不认识,远谟上前看道,“哦,这是蛤蜊干。小时候,奶奶最爱用这个给我做汤吃。”
国荃三人被请到客房喝茶,陈源兖道:“富贵从京城随我赴任江西,多少年忠心耿耿。前年,我给他娶了个当地的妻子。我返乡前他妻子刚刚产下个儿子,孩子太小,受不得路途颠簸,便暂留与家乡。来年吧,待孩子稍大些,再将她们母子一同接来。”
国葆笑道:“岱云兄与我大哥可真有一比。请的佣人,到最后都成了亲情。”岱云自嘲地一笑,“人缘好呗。”国荃道,“岱云兄,小弟多问一句,您的婚事可有打算?”
陈源兖道:“守孝期间不好做打算。总之,就是眼前这个局面,三个孩子都和她很亲,相依为命吧。返乡后,收到你大哥三封书信,他也在为朝廷之事而忧心。唉,京城一别如今便已六年……”
国葆说:“大哥来信说,润芝兄在贵州异常辛苦,尤其近时,匪患四起,大哥保举他进京引见,都脱不了身。”
陈源兖道:“润芝是位卓见之人,抱负极大。看来,他非做出一番大业来,誓不罢休。”
国荃羡慕地说:“多希望上天也与我一个机会。”陈源兖道,“哈,天生我材必有用,机会永远是留予有准备之人的。”国荃、国葆、壮芽三人对视地点了点头,像是相互加油……
宫中甬道上,一名军卒手持令牌挥汗如雨地急匆匆跑着。乾清宫殿内,咸丰帝与国藩、杜受田、祁寯藻、文庆、端华、肃顺在商谈国事。
肃顺拱手道:“奴才以为,汉臣,儒家思想根深蒂固,博学忠义者多。而满臣,多在倚权仗势,游手好闲,至大清伟业于脑后,吃喝嫖赌一样不差,简直就一群乌合之众。若不取下几颗人头,只怕难立国威。”
咸丰帝严肃道:“肃顺,此说法是否涵盖面大了些?满臣果真多是如此吗?”肃顺正要回话,那军卒举着奏报喊着匆匆进了殿,“广西急报!”
众人见状一震;咸丰帝对那军卒道:“速速讲来!”军卒上气不接下气地:“钦差大臣李星沅檄总兵秦定三,率滇、黔兵追蹑暴徒,交战中,秦定三身负重伤败下阵来。反贼复窜武宣,李星沅抱病赴武宣面敌督战,连日战事,李星沅身心惫甚,卒于军中……”
军卒话没说完,握着奏报便累昏在地上。咸丰帝闻听顿时大惊失色,几个太监忙上前搀扶军卒。咸丰帝木讷地一下坐在龙椅上,国藩闻听李星沅死于军中,如当头炸雷。片刻,咸丰帝对身边太监道,“宣,所有军机大臣、六部九卿,速来养心殿议事...”
“嗻!”太监应声匆匆出了殿。所有人顿觉广西战势严峻出乎想象,个个表情肃穆……
窗外小雨拍打着树叶,房檐下的雨滴响个不停。烛光下,国藩坐在书桌前,拳头堵着将要哭出声的嘴,一幕幕与李星沅的过往袭上心头。
湖广会馆他们初相识,李星沅赠予他炭敬,那时,自己是那样的穷潦;考差路上病在西安,李星沅为他请医煎药,鼓励他发奋并予以路敬,解救他渡过了穷困的难关。这一切犹如昨天;鲜活的长辈,他敬爱的长者突然没了,叫他怎不心伤,他拿起笔,挥泪为这位长者书下以下挽联:
挽李石梧(星沅)大人
“八州作督,一笑还山,寸草心头春日永;
五岭出师,三冬别母,断藤峡外大星沉。”
睡梦中的秉钰,被一阵隆隆的闷雷惊醒,她眯着眼下意识摸了摸国藩的枕头,猛然坐起。秉钰披着衣服下地,掌上了灯,走到门口拿起把雨伞撑开走到书房,她推了下书房的门,门被里面插着,走到窗口敲了敲窗棂小声道:“喂,开门,你插着门做什么。”
国藩走来将门打开,回身坐在桌前,拉着脸低头不语。秉钰盯着国藩抱怨道:“瞧瞧什么时辰了?谁家的官做到觉都不睡?”
国藩难过地将脸侧在一边,垂头不语。秉钰刚要发急,却见书桌国藩写的挽联,拿起一看,顿时惊大了嘴巴:“李大人他?”
国藩悲哀着脸:“石梧前辈卒于军中...”
秉钰惋惜道:“去年,他来信说,老母身体抱恙,自己身子也不好,皇上不是准他辞官返乡了吗?”
曾国藩说:“林则徐大人,上任广西钦差大臣的途中病死广东,皇上又将石梧前辈召回补缺。连月征战,人病兵乏,最终油尽灯灭。临终遗疏言:‘贼不能平,不忠;养不能终,不孝。殁后敛以常服,用彰臣咎。’”
秉钰闻听好不伤痛:“唉,好人为何总不长寿?”
曾国藩道:“新帝年轻气盛,不懂军事不善用人,大臣们三缄其口,鲜见忠言。为平定广西,竟派文华殿大学士赛尚阿前去督战,这岂不是中外之笑谈?”
秉钰说:“国藩,大清国不是我们曾家一家的国,朝臣中,比你官阶更高的还不说什么,你挖空心思担忧朝廷,人都说枪打出头鸟,别为自己招来不测。”
曾国藩道:“...那我做官做什么?”
秉钰说:“你只需做好本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何须将自己苦恼至这样?晚上不睡觉,你岂不在作践身子?朝廷的事由皇上发愁去,你若是倒下,我们一家老小可如何是好?”
曾国藩顿了顿:“置身宦海难能再退却下来。你睡去吧,我要给皇上写奏折。”秉钰说,“还写啊?一连写了那么多折,皇上兴许看都没看,现在已经是明天了,再两个时辰又要上差了!为了我,为了孩子,你就不能听我句劝吗?”
国藩沉默片刻:“国家如此局面,睡不着的何止我一个?可大家都不说话,任凭皇上作为。我抛砖引玉,我当这个出头鸟,让枪打我好了。快睡去吧,躺床上我也是睡不着。”
养心殿门前立着疲惫困倦的太监。殿内,贴身太监站立咸丰帝的一侧,咸丰帝将一份奏折批完,顺手拿起曾国藩的折子,就着灯光念了句。《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奏。咸丰帝随手又将折子撂在一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他将那奏折拿起打开念道:“臣闻美德所在,常有一近似者为之淆,辨之不早,则流弊不可胜防。故孔门之告六言,必严去其六弊。臣窃观皇上生安之美德约有三端。而三者之近似,亦各有其流弊,不可不预防其渐。请为我皇上陈之。”
咸丰帝看到此,瞪大眼睛急速浏览着,脸色由惊到怒,到怒不可遏,到忍无可忍,他将折子狠狠摔在地上,拍案大吼:“反了反了!他曾国藩反了!”
咸丰帝突然发威吓坏了身边的太监,太监忙上前捡起地上奏折:“皇上,何来这么大火。”
咸丰帝道:“好他个曾国藩,竟然以下犯上列举朕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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