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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危难之时

        刘韐的一声肃静尽管喊得很大声,但在乱哄哄能冲破穹顶的声浪中并不响亮,他不是张飞,只凭声大根本压不住满朝堂的放肆,但这一声呐喊还是起了静堂效果,因为与其他人忙着吵吵的太突兀不同了,而肃静是朝臣很敏感的两字眼。

        刹那间,朝堂突然一静。

        除了极个别后知后觉者反应迟钝还在那神经质的喋喋不休肆意漫骂抱怨,随后才讪讪收声外,其他吵翻天的朝臣都下意识立即闭了嘴,一双双受惊过度而陷入一种迷乱邪恶亢奋病态的眼睛寻声望过来,显然不少官员这才醒神自己现在是在庄严肃穆的朝堂在皇帝面前,而不是在自己可随意即兴发挥的官衙一亩三分地里,眼神清明了不少,但是却统统没有往日在此会自然有的敬畏和自律心,太多眼神在看清是刘韐站出来喊的后,顿时就化为了不以为然甚至直接是赤裸的轻蔑不屑。

        刘韐?

        你喊什么喊?

        你特么算老几呀?

        你以为还是以前呐?

        大宋王朝说倒就倒了,以后就是辽国的天下啦,尊贵的宋皇都只是狗屁,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再也天子不起来了,命运连寻常草民都不如,你这个空有高位却没实权的资政殿大学士,宋皇的高参又算个屁。皇帝都不行了,不用敬畏了,谁特么还会把你当回事?居然还敢对我辈要员大呼小叫,喊什么肃静.......

        挑衅式的,议论声又肆无忌惮轰响起来。

        有人还故意说骂得很大声,很小人得志的撇嘴直接挑衅刘韐.......当然说的都是冠冕堂皇让人抓不到罪过的漂亮话。

        但这一声呐喊却把瘫在龙椅上只顾发抖发呆的皇帝赵桓惊醒了,

        也把只顾拼命琢磨私事后路的蔡京童贯等宰相大佬惊醒了。

        顿时一双双顶级老贼的威严凶煞目光自然而然放射出慑人的光芒,先是扫视向最显眼站在朝班外朝堂中央的刘韐,目光一柔,嗯,这是忠心保大宋,等于保我权贵的人,随即却是更凶残威严扫视向那些公然已不把宋皇、朝堂当回事,自然也不会把他们这些宰相大佬当回事的,还在故意大声挑衅朝纲挑衅皇帝和宰相权威的小人:你特么蹦达得这么急这么欢,莫非是急着想死不成?大宋王朝特么的还没倒呢。皇帝(本相)想收拾你满门灭绝仍然是分分钟的事、一句话的事......

        赵桓当皇帝这么久了,也多少形成了些至尊威严,此刻目光因极度惊恐烦燥绝望而格外愤恨凶恶锐利甚至疯狂,冷冷扫视下面的群臣(群鸭),也有一股子威慑力,而且还不小,满身杀气,一扫以前总难免猥猥琐琐不自信的胆怯懦弱。

        刚暴起的满朝堂轰响漫骂再次迅速消弱。

        绝大多数朝臣立即机警的再次闭了嘴,恢复了班次站位和朝堂秩序。

        那些胆肥了故意大声的家伙,有的还想任性得瑟,但终究是些苟且富贵的无耻也无胆之辈,知道此时还不是自己能肆意蹦达发挥的时候,等辽军杀到了京城时才可以尽情放肆,还是识相的收声回位老实在自己应该在的朝班位置上站好。

        一个个的,收声敛气,挺胸站直溜了,抱朝笏微低头......又恢复肃穆威严、煌煌干城之具的人模狗样。

        刘韐自然不会在这些不知死活的得意却实是等死的瘟鸡身上浪费工夫,不屑和那些敢挑衅他的小人计较。

        他抱朝笏向皇帝微一施礼,立马得了赵桓仿佛找到了溺水中的救命稻草一样的热情迫切回应。

        对着年少皇帝热切的目光,他回以微微一笑,洪声道:“陛下勿忧。沧北军叛逃。赵廉不幸没(mo)了,事情太突然,我朝军事实力损失太大,但这不意味着我大宋王朝就得跟着倒下。到了今天,没有了赵廉,天也......塌不下来。”

        这话就是空话。

        谁都会说。谁都能说。但只有刘韐一人率先说了,虽然空洞无物却是皇帝、宰相们此刻最喜欢听到的。

        张邦昌眼神闪了闪,狡诈一笑先开口道:“刘大学士,你是我们文臣中最难得的知兵能臣,请说说你的高见。”

        刘韐从容不迫呵呵一笑:“哪有什么高见不高见。我所知和想说的只是些常理尔。众位大人不妨静心听一听我说的是不是有理,再议论批评不迟。”

        童贯点头道:“我正有所思。刘大人也不要谦虚客气,请讲。”

        赵桓更是迫不及待道:“刘爱卿,快快讲来。”

        刘韐微笑对这个懦弱可怜的小皇帝拱拱手,道:“事情万分紧急却没那么复杂可怕。我有三点要说明。”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辽国已不是从前那个强大不可敌的北方草原狼族了,被太小太小的当初困窘到只能以三两千兵力奋起赌命运式拼死起事的女真蛮居然都能打败了,从小败到大败,一败再败,凡大仗无一能胜,平手都成了奢望,以至于部落星散的小小女真族迅速形成了稳固的金国,能和辽国平起平坐并且步步紧逼,逼得辽国惊恐更畏惧如今更是分裂三份更虚弱了,小小女真更能威压得辽国喘不上气来,金军能在上京与东京同时展开两路肆意攻击,就是这个冬天,就是现在,还在打,金军气势更盛,攻击更疯狂坚定。辽国在全力死死支撑北方两路战事,在忙着和女真赌国运族运。沧北军没了又如何?我们在那布有大军。辽国有精力能力趁机夺河北吗?它敢在狼狈应对金军的同时再挑起和我国的大战吗?”

        赵桓欢喜的点头脱口道:“它自是没能力,它不敢。”

        蔡京、童贯、张邦昌......眼神闪烁,不置可否,只是若有所思:大冬天的,北方能活活冻死人,居然还在打?

        下面的群臣不少的明显从惊慌中恢复了点精神,有了点信心。

        但也有不少人在质疑、嘲笑刘韐所言,只是此时不好出言打断,只以眼神表达不屑:陈词滥调。这个,谁不知道啊,还用你废话再重复?

        辽国弱了,打不过金国又如何?小小金军还能真有能耐灭亡了庞大的辽国不成?拼死奋起的一时凶悍强勇而已。决定存亡的最终还是国家底蕴。小小金国有什么底蕴?辽国再弱了,它也是凶悍的狼族大国,绝对有能力分出力量南吞宋国。老夫赶紧投靠辽国是明智之举......就算辽国真废物到不堪了,不幸真的被小小女真灭亡了吞并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宋国早亡了。老夫那时再转投金国就是了。蛮子会什么治国理政?只会渔猎的女真人字都不会写,占领了东方广大世界,它能靠什么维持治理天下,尤其是治理汉人领土?还不是得靠我辈才子读书人......

        刘韐的说明也不是说给这些垃圾听的,是说给那些真正有点脑子或为官虽烂却还是愿意效忠本族的官员听的。他不屑理睬那些已可列为该千刀万剐断子绝孙的家伙。

        ”第二点。辽国只惧赵廉一人,欺我朝无人。辽国敢如此自大无知。我们却不能妄自菲薄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自己小视自己的力量。至少,老夫知道霸州张叔夜是不惧辽国的,而且肯定有统军大才,能克制辽军南侵霸州。“

        说着,他收敛了笑容,挺起了胸膛,高昂起头,神色庄重严肃,目光凌利,昂然道:”老夫不才,却也从不惧区区辽寇。若老夫能统领一支军马守边,我敢放言,定叫那辽寇敢来就碰得头破血流,不敢对我国放肆。“

        这一刻,老刘气势如虹,浑身充满不屈与勃勃战意,当初那个于最危难紧急之际仓促受命收拾西军刘法部全军覆没丢下的乱摊子,硬是靠文官单薄的肩膀一力顶起了西北战事一片天,打得大胜正气势最嚣张的西夏军就是无法就势吞并西北那片宋土的强悍者又出现了,那个历史上明知不敌金贼却统军反抗到底,威烈烈誓死不降不跪的民族英雄又出现了,灼灼目光,赤诚火热的心,咄咄气势与自信.......无不让人动容,就连一向自负是军中第一人的童贯在这一刻也不禁有些心折。

        老刘自己也亢奋了,胸中激荡着一股无法抑制的热血豪情,目光灼人,环视满朝文武,瞋目大叫道:”一个没落将亡的蛮子民族有何可怕的?就是传闻猛恶如虎如降世魔鬼般可怕的金军敢来南犯,老夫也不会惧他半分。“

        ”真当我大汉男儿好欺吗?“

        ”我朝男儿一样能打,一样不缺勇士。如今,我边军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闻辽寇辽国辽人就胆怯不敢战的时候了。辽军辽国也不再是那个敢肆意轻蔑我朝将士我朝底蕴的强国强军了。赵廉或许有万般不是万般让人诟病甚至愤恨的地方,但,他领导引导的对辽那场大战,打出了我大宋男儿的赫赫雄风霸气,让自大的辽军亲身体会到了我朝寻常将士也是骁勇能战敢打的。赵廉的沧北军猛恶骁勇强大远胜金军。我朝边关其它将士纵然比不上骁勇金军,却也不会差太多。他们是恶者,却也是强者。士气正盛的金军来了,我辈尚且不惧。何况是被金军打得顾头不顾腚的没落辽国辽军?“

        老刘顿了顿,厉声大喝:”此非老夫浪卖狂言,更不是信口胡说夸大如今边军的信心战力。辽人再也不是那个骁勇善战强大到无敌的蛮族大国了。大家不要小视我族力量。(不要动不动就无骨无耻地争相对外人跪了)“

        这些话说得满殿君臣终于都不禁一震。

        一心以为宋国要完蛋了,只顾琢磨自己后路的蔡京、张邦昌、白时中、高俅、石肤......包括童贯,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点信心,精神一振,有了继续把大宋王朝支撑下去的希望和精神头。

        皇帝赵桓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打摆子,两眼放光.......

        ”第三。“

        老刘厉声道:”现在不是无头苍蝇瞎吵吵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稳定东路边关,安抚好那的十几万将士,定下混乱动荡的军心。只顾忙着把罪责全推卸给别人,罪不在你,不在我,全是别人的错,骂这个指责那个,要追究这个问罪那个,责任推卸得再干净,骂得再有理再理直气壮,又有什么用?能解决什么问题?能挽救大宋危局?“

        ”张叔夜、宿元景就算真失职该千刀万剐,朝廷此时只顾追究罪责,就是解恨地诛杀了他们满门又有什么用?”

        “依老夫看,他们二人就算有千般不是,却至少在忠勇守边,在边关险恶艰苦的环境里实实在在做事,在为大宋王朝的和平安宁吃苦受罪殚精竭虑尽心尽力。老夫听闻张叔夜为振奋军心士气,为提升军队战斗力意志力,以老迈文官之躯天天带头和寻常将士一起跑长途晨操,只他这份对朝廷对我大汉民族的赤诚之心之顽强毅力担当就是难能可贵的。我辈安居轻闲于朝堂,有何资格嘲笑指责追究他们的不是?谁愿意去代他们忠勇守边并且能比他们干得更好?谁愿意?谁敢?“

        这近乎赤裸裸的鄙视喝骂,骂得满朝文武脸发红,心万分羞恼,却无一人在这个时刻敢发声反驳挑衅老刘。

        诸贼诸烂官烂将都听得明白老刘第三点要说的是什么:当务之急是选精忠能臣急赴东路边关安抚军心统领布置守边。

        这一回去边关带兵,那不是去吃苦受罪了,是去送死。

        辽军一得了信,肯定会凶狠报复打来,而朝中,天知道有多少私通了辽国的大臣,辽国怎么可能一直蒙在鼓里不知赵廉没了沧北军跑了的好消息.......

        童贯站了出来,提气大喝道:”刘大人说得好。当务之急是派得力官员去统领和安抚住边军,守住沧北事变的秘密,直到定下军心布置好边防不惧辽军打来。陛下,老夫不才,愿意贬官为一军州主官去东路抚军守边。“

        赵桓这个傻瓜一听,顿时面露笑意:碍事讨厌的老阉货,你自愿滚出朝堂,远远离开朕的视线,那可太好啦......就要装做欣慰其忠勇样要点头就势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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