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大船后，那艄公竹竿轻点，小船滑远了。

        萧景收回视线，牢牢握住陈霄的手，机警的打量着这船上的一切。

        有身着青色衣衫戴着笑脸面具的人，来引着二人入内。

        萧景走在陈霄面前，牵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一进船舱，一股幽香扑面而来，带着微微的暖意，船舱偌大，装饰的富丽堂皇，里面四壁皆是名人字画，价值不菲，摆放的器物，雅而不俗，彰显了此间主人的实力，一侧珠帘后，隐约可见几位丽人正在弹奏着雅乐，约莫一二十人，散坐在舱内，都带着各色面具。

        萧景和陈霄随着那青衣人的脚步朝内走去。

        船舱靠内，以轻纱帘幕隔开的，是几间雅间。

        萧景留心看去，经过的雅间，里面都坐着戴着面具的人。

        及至到了第五间雅间，青衣人指引着萧景和陈霄进内坐下，又有戴着面具的人，极快的上了热茶。

        萧景看向陈霄，却发现她的眼神清冷，正定定的看着他，眼中的情绪莫测，叫萧景无法读懂。

        他心中一跳，不由得低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陈霄摇摇头，移开了视线。

        萧景心里有股怪异的感觉，今晚她的沉默，叫他心里有几分不安。

        没来的及细想，船上忽的响起一声清脆悠长的击磐声。

        船舱内的客人，纷纷躁动起来，又极快的安静下来。

        三五个青衣戴面具的人，拱卫着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那黑衣人站在船舱正中央，高声说道：“今晚来此的，都是天一阁的贵客，只要能出的起价的，天一阁必定包君满意！”

        萧景打量了那黑衣人一眼，他脸上的笑脸面具，犹如弥勒佛一般，笑的开怀，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天一阁？

        这鬼市背后的主人，居然是江湖中人？

        那黑衣人话音方落，有操着京都口音的人，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买那北郡节度使萧景一命，需得多少银子？”

        这话一出，在坐的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陈霄侧头看了萧景一眼，眼中有几分担忧。

        萧景抬手将陈霄的手握在手中，示意她别担心。

        萧景转过头去，看了那问话的人一眼，暗自道：有意思，难道这天一阁，竟然是干买凶杀人的勾当不成？

        他一时好奇起来，不知道他在鬼市上身价几何。

        黑衣人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转向那问话的人道：“客官说笑了！”

        “咱们干的是打听消息买卖东西，是挣钱的买卖，不是买凶杀人的买卖！”

        “这等镇守一方的枭雄，死在咱们手上，咱们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那黑衣人拱了拱手道：“客官见谅！”

        那人嗤的一声嘲讽道：“有钱不赚，是傻子！”

        “你们天一阁还说什么包君满意，不过是自吹自擂而已！”

        “嘁！”

        黑衣人面不改色的看向那人，拱手道：“客官，您还想买什么？”

        那人隔着面具看了黑衣人一眼，冷笑着问道：“我要江宁府城防图，你们拿的到么？”

        萧景看了陈霄一眼，她却坐的端正，仿佛那人说的，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那人张口就是要他性命，再不就是要江宁府城防图，想必是他和陈霄的仇家了，萧景仔细想了一想，冷冷一笑，天下间，能同时与他还有陈霄结仇的，能有几家？

        黑衣人伸手比了个手势：“二十万两！”

        “现银付清，城防图即刻奉上！”

        那人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船舱内沉默一瞬，另一个雅间内，有人开了口：“我要明年春闱前三名的内定名额！”

        陈霄扭头看向一墙之隔的雅间，萧景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似乎之前听卫戚说起过，她的堂兄已然赶赴京都，参加春闱？

        “一万两！”黑衣人扬声道。

        雅间内回复道：“可！”

        黑衣人扬了扬手，一个青衣人快步进了雅间，片刻后端了托盘出来，上面是一叠银票。

        验过银票后，黑衣人取了一面牌子，交给身后的青衣人，青衣人躬身送进了雅间。

        片刻后，那雅间的人走出来，出了船舱。

        船舱外有一枚红色烟火直冲云霄，萧景转头去看，一艘小船从黑暗中驶出来，停泊在大船旁，载了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船舱内陆陆续续又有人出声，与黑衣人交易，买卖的都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买卖的大宗盐铁矿产，以及朝廷官员职位，居然还有人花大价钱，买牢中已然判了斩监候的人，无罪释放。

        听着那囚犯的名字，分明是赫赫有名的盐枭！

        萧景越发心惊不已，这天一阁到底是何来头？

        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插手朝中事物，难道朝廷中有他们的人不成？

        买官卖官，春闱作弊，买卖矿产，释放死刑犯，萧景眼中满是暗芒，这样事涉朝廷命脉的事情，居然能拿来私下交易？

        以往为何没有听过这些事情？

        不过，这朝廷越千疮百孔，对北郡来说越好，将来两方对上，北郡兵马才能损失越小。

        不过，她今晚来这里，是要买什么？

        萧景十分疑惑，他转头看向陈霄。

        陈霄始终沉默着，待船舱内的人三三两两走了一大半，她方才开口道：“听闻天一阁不光买卖东西十分诚信，消息也最为灵通。”

        那黑衣人回道：“这是自然！”

        “客官想要买什么消息？”

        陈霄问道：“请问尊驾，北郡节度使萧景与河东节度使、湖南节度使、泸州刺史数次交手，其中有没有天子的手笔？”

        “接下来，天子还没有新的打算？”

        萧景不意陈霄居然问的是这个，正要开口，她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黑衣人回道：“客官问的可是两个问题，这价钱…”

        陈霄道：“尊驾开价罢！”

        黑衣人回道：“第一个问题，一万两！”

        陈霄示意萧景。

        萧景取了银票，交由青衣人。

        黑衣人接过后，点头应道：“有！”

        船舱内仅剩的几人，纷纷看向陈霄，低声议论道：“哪里来的散财童子，一个字，一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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