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宴席摆在御花园里最阔绰的光明阁内。
天南海北的珍馐佳肴应有尽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各地的新鲜果蔬也应有尽有。
这些果子平日里可不是妃嫔们能吃到的东西。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果子平日里只供应太后老祖宗和皇上。
贵如安素,也不过有时候去养心殿的时候,能在皇上跟前吃上一两颗。
安素瞧着桌子上这丰盛的食物,心中荡漾着冷意,泛着冷笑。
救人不容易,害人岂不容易?想害一个人,处处都是机会。
处处都能置人于死地。
以前,她只想着以牙换牙,自己没被弄死,所以也不想弄死谁。
现在?
安素闪着眼,盯着眼前的果盘。
她与太后并肩坐着,比皇后还要高半个阶位。
她不过还是个皇贵妃的身份。
可今天,似乎没有妃嫔因为她的坐位而有异议露出不悦的脸色。
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是真的喜气洋洋。
“恭喜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这一去,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慧妃娘娘程先端起一杯酒来,一脸得意的祝贺她。
安素干一杯,啧啧舌,满面微笑:“你那么想变凤凰,不如你去?”
“臣妾倒是想替皇上分忧,只可惜才疏学浅,也只能守在皇上身边,亲手为他做几道汤水罢了,这挑起江山的大任断是做不来。”程先郑得其事的笑道,扭头瞧着众人:
“你们说呢?咱们只是有心无力,少不得天天焚香膜拜,保得大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就罢了。”
众妃嫔跟着点头称是。
“既然知道自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还如此聒噪作甚?”李太后拧眉喝了一句。
程先红了红脸,坐回去。
安素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顾低头吃着跟前的果子,拿起一个果子来,递到跟前瞅半天,嫌弃的又丢进果盘里,叹口气。
李太后瞧着奇怪,安素果盘里的果子与她这盘子里的一样。
她伸手捻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放进嘴里。
甜!一嘴的蜜。
“素儿,你爱吃什么,只管跟我说,只要咱大夏有的,哀家管弄了来与你吃。”李太后坚定的说道,慈祥的口气。
安素抬眼瞧瞧她,欲说不说,却又想说的不得了的表情。
李太后吃的上瘾,拿起一个果子,又要往嘴里递。
安素伸手阻止她,落落的语气:“老祖宗,本来安素都是要离开皇宫的人了,本不欲多管闲事,
可安素是个热心肠,有些事不说,心中实在不安。”
李太后盯着手里那果子,怔了一怔,这跟吃个果子有什么关系?
“这果子是尚宫局准备的罢?”安素问。
李太后将果子放回果盘,点头笑道:“你这孩子,净问些多余的,可不是她们准备的,这些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金贵果子,却又是安然那丫头亲自接收,亲自发派的。”
“安然?安尚宫。”安素嘟囔一句,嘴角一抹自嘲的笑。
“难道这果子?”瞧着安素的样子,李太后面色一凝,似乎懂了什么。
安素命人拿来一瓷盆滚烫的水来,从太后面前那果盘里拈过几个果子,丢进去。
一会儿工夫,几条细细白白的虫子从果子里钻出来,在热水里翻滚!
李太后伸手掐住脖子,侧过身去,朝地上一阵干呕,眼泪都呛出来。
“我只是看着这果子奇怪,没想到,真的有人这么大胆。”安素喟叹一声。
“去,将那贱婢给哀家拖来!”李太后呕几声,抬起头,拿帕子拭着嘴,怒声吼!
众妃嫔在自己的坐位上并不能看到那瓷盆里有什么,见太后动了雷霆之怒,都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瞧个究竟。
李太后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泄,伸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悉数扫到地上,怒气冲冲的又要麻姑拿盐水来漱口。
“老祖宗,这虫子怎么看上去像蛆虫呢?”安素纤细的手从热水中捞出一条虫子来,放到跟前认真瞧着,慢吞吞的补了一刀。
本来只有些干呕的老太太着实忍不住,“哇”一口吐将起来。
麻姑映岚还有几个侍侯的宫女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过来服侍。
捶背的,端水的,擦嘴的…。忙的人仰马翻。
“蛆?”众妃嫔听安素如此说,一齐白了面色,神色慌张的往后缩缩身子,不知这桌子上哪盘食物里有如此恶心的东西。
“唉!皆因这些东西金贵,平日里倒不多见,否则也不至于,时至今日,安素才发现其中的蹊跷。”安素又加一句。
李太后仿佛要将苦胆都吐出来。
麻姑苦着脸瞧着她,跺脚:”我的小祖宗哟,你就不能少说一句?“
安素闭了嘴,开始吆喝让人叫太医来。
须臾工夫,李作容连滚带爬的跑了来。
李太后却已经吐的舒服些,直着身子瘫在椅子上喘息。
李作容要与她诊脉,她却不肯,指着安素面前那瓷盆,虚弱的吩咐:“李作容,你去瞧瞧,那盆里的究竟是什么!”
不明就里的李作容双手捧起那瓷盆来,认真瞧了半晌,方吞吞吐吐的回道:“老祖宗,老臣怎么瞧着像蛆虫呢?”
“荒唐!反了,真是反了!”李太后嘶哑着嗓子大叫一声,满面通红,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正此时,两个太监架着安尚宫过来。
不告诉安尚宫分辨,便听太后咬牙吩咐道:“先抽她三十鞭子,再拖回来,打着嘴问话!”
太监答应着,将安尚宫拖下去,一会儿,亭子下面便传来凄厉的呼叫声。
好好的一处宴席变成现在这样子,也没哪个妃嫔还有心情再坐下去。
才刚因为嘴馋偷偷吃了几个果子的妃嫔都强忍着恶心,只不敢在太后跟前露出丑态来,却都盼望太后赶紧下令散了席,好回去好好吐上一吐。
皇后娘娘先抻不住,拿帕子拭了几遍嘴,干呕几声,下座来请示,请太后老祖宗回宫休息,待事情查明白了,再重新开席。
李太后只是点点头,也不讲话,扶着麻姑的手,离了席。
众人方才迫不急待的跟着离开。
安素慢吞吞的走在最后面,程先和刘则在她前面,故意磨磨蹭蹭,等着安素跟上来。
安素果真是跟了上来。
刘则扭过身来,挽着她的手,眼中流下几滴泪,声音悲切:“好妹妹,如此分离,倒不叫姐姐疼煞心扉,听说那西番人生性残暴,吃人肉喝人血,尤其喜欢食女人心肝下酒,
亏得你此去,嫁的是西番王,却也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皇贵妃娘娘乃天人下凡,自有神灵庇佑,小小的西番人又能奈何?去了,也自然是神灵般的存在。”程先冷笑道。
“在宫中这些时日,承蒙二位姐姐照顾,安素跟二位姐姐也学了不少东西,这临走之前,一定会好好感谢感谢二位姐姐才是。”安素一脸叵测的笑意。
两人同时怔了一怔。
刘则便先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只是担心你此行有危险罢了。”
“该还的还是要还的,你们给予了我多少,我总得还多少不是?
不急,距我离开,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安素会一样样想清楚,好好还还姐姐们的情。”安素慢慢说道,柔软的语气。
飘进刘则和程先耳朵里,便变成了锋利无比的冰刀。
刘则的面皮变了变,未及开言,只听安素又笑道:“今天终算是还了安尚宫一个人情,这些日子,承蒙她照看,安素倒是认识了不少中草药的新用途,却原来这药不光能用来救人,也可以用来害人,所谓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谁种下的恶果,谁去收获仇恨。”
刘则苍白了面容,挽着她的手松开,走的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尴尬的笑道:“幸亏我们并没有让你认识草药,也没种下什么恶果。”
程先的身子抖了几抖,伸手抓住刘则的衣衫,颤声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们快走罢,晚了赶不急,不能陪着皇贵妃娘娘慢慢行来了。”
刘则答应着,瞅安素一眼,被程先拉着一径跑远。
一直跟在安素身后的万福儿朝她们的背影恨恨的啐一口,拉拉安素的手,安慰她:“主子,别听她们胡嚼毛,什么吃人心肝的,放狗屁,西番人不过比咱们长的高大威猛些,却与我们一样是食五谷杂粮,而且西番国有一样比咱们大夏要好多了。”
“好多了?”安素回头望着她,问道。万福儿自小生活的寨子便在西番与大夏与蔷绒人的三地交界处,对西番人大抵了解。
“嗯,西番律法规定,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随意纳妾是违法的,所以西番国从上至下,均是一夫一妻,不像咱们这里,虽说是一夫一妻制,却妻妾成群,看着不像样。”万福儿道。
安素哂笑一声。
这个西番国倒好,那她此去,与西番王为妃,即不是省心?虽说是二嫁,竟然能嫁个一心一意的男人?
“福儿,西番国虽好,可也只能我一个人去,你要留下。”安素缓缓说道,正经的面色。
万福儿不屑的哼一声:“本姑娘大仇得报,还留在这里作什么?随你去西番不是更好。”
“不好,你一定要留下,皇上对我这么好,老娘临走前,不留个礼物给他,岂不是对不住他对我的好么?”
安素慢吞吞的说道,一脸冷冷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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