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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节有时必须做个心狠的人

        对这个紧在河边高地处在最危险中的小村子的几十口子人,赵岳却没有丝毫较真劝迁,是因为他懂得一个道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看那村正的德行就能知道这处村落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河间府在去年遭到海盗直接攻击,没被卷走的人口和村落什么的也冲散了,事后自然的重新自发聚村扎堆,也没官府干涉,官府被灭了,那必然是什么人就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如今根本不用仔细区分那,也可知没一个值得救的人。

        信服拥戴追随地痞恶棍混混村正,就愿意听那刁钻精明却实为愚蠢的村正的,被村正领导着全死在洪水中是可以想见的事。就是不知这些人在洪水扑天砸来时会怎么想。到那时,他们还愿不愿意信服村正老大听老大的一同去死。

        死不足惜。死了就死了吧。

        赵岳就是本着人心来提醒提醒,不是普渡众生的神话菩萨,尽到了心意就行了。听不听在那些人自己。他们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别人干嘛要瞎操心。况且,菩萨也讲究只渡有缘人呢。该死又积极作死的,那就是无缘人罗。

        赵岳的心也冷硬得很,是让人怕的,而不是让人爱的。

        他要做一个先让人怕而老实服从,后让人慢慢爱而信服的人,而不是先让人热爱,后却让人惊恐害怕的那种领袖。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象政治人物那样或多或少总会在乎些生前身后名。

        生时当做想做的事。死后万事皆是空。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没有死了还轮回转世重生。哪怕他活了两世也坚信这一点。能活在两个世界,他清楚这只是大自然的巧合,这种意外的几率太低太低了。这一世死了,彻底消亡的概率是百分之九九九九九........

        尽管如此,尽管遇到好心却当了驴肝肺的挫折甚至嘲弄挑衅,赵岳还是顶着风雨继续去各处通知、提醒。他做事很少冲动而为,更很少一时性起而为,通常是深思熟虑过的,要么不做,做就会有始有终,亦如沧赵家族的行事风格。其实也不用每个危险却有人住的地方都得通知到。跑了一处,附近的人也都能知道......人与人、村与村之间总有来往,不是下雨就全中断了。就象不用对村中每一户都得亲自通知到一样的道理。告诉这处一声,提醒这的人通知别处一声,即便这的人根本不当回事,没那好心,也会出于好奇、笑料......种种原因,在串门交往扎堆中当无聊中的闲扯消遣嘲弄话题提起来......

        跑了十几处后,有虽无良却有脑子领情的,但更多的是和那处高地村落相似的挫折嘲弄遭遇,让心宽心大的赵岳情绪总也难免会受到消极影响,有些灰心不快,开始厌烦,但眼前这处村落,不较真的赵岳还是比较较真了。

        因为这有近千户人家,而且聚居在临河平地(洼地)处........也正是这平坦辽阔,属于上等水浇田的极多,引水灌溉极便利,打鱼、使船、种地、居住生活都极便利,这的人家才特别多。

        此时,河水已经暴涨了,浑浊奔腾咆哮,河面都宽了不少,已淹没了往常本没有水的河边茂盛芦苇湿地,不少的地方河水也已经漫出河堤开始外溢,分布在田地间的众多灌溉渠很多的也已经满了.......之所以还没淹到这处地势低的平地大村落,村民对河水上涨也不以为意,是沿村隔着河的是好长的一段高陵天然河堤,也有较高而厚实的土胚庄堡围着村子。

        所谓的高陵也不高,最高也不过十米下,更不宽,就象是处人工特意修建的又经过漫长岁月完全掩饰了人工痕迹的缓坡河堤,把这处村落极好的隔河保护了起来,也显然经过了岁月的考验,以前大雨河水无数次泛滥却没危及到此村。

        而赵岳却知道以前没事不代表这次没事,怕只怕正是这处老天照顾的高陵保护神会泡透崩溃,一下全要了满村的命。

        照例叫了此处的村正做动员。

        和别处不同,这的村正不是凶强有力的地痞恶棍,而稀奇的是个老头,穿着也一样寒酸却干净,不瘦,还有点富态,脸晒得黑,猛一看就是个乡野老农,身上却还有点儒雅气,显然是个读过些书的,正是常说的那种德高望众的乡老。

        在赵岳锐利的眼中,这老头满眼的精明刁滑虚伪.......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儒腐守旧而且心也必定也狠着呐,为了陈规陋习,为了私利、虚荣面皮、本地的权威害死人也必定不当个事。

        但老头至少还有表面的中正斯文知礼,至少表面知道感恩、领情,宋国传统礼节规矩做得周到,笑得慈祥谦和极热情,言辞卑微讨好,装可怜,却又不是过于奴颜卑膝得让人看不起,保持着读过书的人以及乡老身份的骨气分寸。

        赵岳也笑呵呵的以礼相待,不是高居马上俯视,而是下马说话。

        他不在乎这老头本质是什么人,不在意其虚伪狡诈可笑。只要老头能听进去洪灾预警起到作用就好。

        老村正得到鼓励,显然是看到了某种希望,精神大振,更热情地请赵岳一行去家中做客。

        赵岳也没有拒绝,领着弟兄们去老头家稍歇息了一下,喝了点热水,喂了喂战马,还给了钱表示感谢招待。

        老头家果然住着极宽敞的青砖大院,有两个儿子,还有个老大媳妇,没小孩。三人一见居然是沧赵家大少爷临门,原本阴冷暴戾而隐含傲慢的面孔和眼神顿时全化为了热情,热情得过分了,张罗着吃饭,显然火候还不到老头的老辣程度。

        赵岳听着这家说话,心里有数:这家的小儿子当初眼皮子高却又不是真有什么出息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没成亲,但成亲的老大必定有过小孩。只是年幼不懂事的无辜小孩在去年被强行卷走了,如今不知成了帝国谁家收养的娃。这位原本应该和孩子一同卷走的媳妇还滞留在这,那只有一个原因:太不是个东西,被离开宋国的当地人恶评厌弃不肯卷走.......

        看着这家人忙前忙后的一个劲热情讨好招待,赵岳心中好笑,却也不禁暗暗叹口气:何必当初?又何必现在呢......

        老头恭敬陪着赵岳,脸上却是难掩的对洪灾一说的惊惧和疑虑。

        那媳妇只顾忙着和赵岳的一个手下做饭。老头两儿子和赵岳的手下急匆匆分头去提醒村民早些迁离........

        一切很和谐,似乎难得的顺利,但还是不出意外地又遇到了挫折。

        这回不是地痞恶汉耍刁横.......却让年轻却极精细沉稳的海子都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赵岳稍一听原由就站了起来,笑着亲自去那家人家看看。

        这家是三儿子一个老婆婆。

        赵岳笑着对盘坐炕上的老婆婆说:“老人家,天气异常,风雨连绵,河边高陵不足恃,此地也难免遭受洪水之厄,你为什么不肯暂时迁走呢?别处安全地有太多无主好房子可住,去府城也不愁住。喜欢这里的生活,灾后再回来嘛。”

        老婆婆的岁数和赵岳祖母差不多,身体显然也可以。

        她瞅瞅赵岳的笑脸,却翻翻眼睛冷声道:“我哪也不去,死也得死在老宅。”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冷戾和无限固执。

        一边的海子不禁捏起了拳头:他遭受过这太婆更难听的话。现在对赵岳仍是这态度,就好象沧赵欠她什么似的。

        赵岳笑容不变,不再劝老太太,又看看老太太的三儿子:“你们呢?你们不怕老娘死守老宅在洪水中有个闪失?”

        这三个汉子没老娘的张狂顽固态度,都不吱声,但老实微低头瞅着赵岳的眼神中却暗含着冷漠甚至莫名敌意.......

        当年沧赵富裕强盛时,恩泽的可远不止沧州。全国都受益。连辽国等和更远方的异域或敌对势力都在农作物、商业等等上沾了大便宜。河间府这的人也沾光不小,也曾跟着富裕和安全了很多,按理说赵岳家对河间府的人也普遍有恩,应该被感激才对。

        可事实是......没感激。

        至少是对沧赵蒙难破产陷入债台高筑无视了,甚至幸灾乐祸。这一方面是知道感恩的好人都到海外了,剩下的都是些各种无良无心肝之辈,但另一面也反应出儒教仁义知节文明体面下,人心却麻木不仁自私冷漠甚至卑鄙无耻。

        这家人显然是理所当然白白享受赵岳家曾经的好处,如今遭难了,又沾不到破产后沧赵的光了,就鄙弃了赵岳家,想投赵庄得免税赋劳役和安全等庇护再沾好处,赵庄却又拒绝不准过去,这就是恨了,丝毫不考虑债台高筑的沧赵完全没能力再照顾别人了,不管沧赵陷入困境连自身都难保的尴尬凶险,不管沧赵若是敢收留别府不相干的百姓会导致的大肆投奔潮要承受的巨大政治压力......他们只在意自己方不方便,只在意自己的利益。赵岳家不肯让他们沾光,那就是沧赵可恨。

        陪着来的老头村正要说几句话批评一下老太婆和这家儿子怎能如此不懂事,要捧捧赵岳的场,化解一下尴尬。赵岳却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前世那个社会再有多不好,却有一点是全世界都不能比的。

        百姓遇到天灾,官府会不遗余力地抢险救灾。你别管官府职员或军队指战员抗灾抢险是不是为了政绩、立功、前途名利,或是出于压力被逼得.......只要真努力去做了,这就行了。人为自己考虑没什么不对的。人在天灾面前避难怕死不愿去冒险救灾也没什么不对的。也确实那么全力去做了,在这一点上,什么先进资本民主,什么美国、英法德......全都远远不如,全是虚的,全得佩服中国官府。这种出色表现确实给改开中摸石头过河难免混乱......丧失的公信力弥补了不少。展示了中国政治有中国的优越不可比之处。

        抢险救灾中也难免遇到各种挫折各种百姓不通情理处,官府提前通知防备山体滑坡大雨洪灾,要求转移迁离,有人却或固执或什么原因根本不听。险没来只是预测防范,又不好强迁。

        结果真陷入危难了,却又埋怨竭尽所能最快来救援甚至冒死来的干部战士怎么才来,甚至质问你们还是人民的官府人民的子弟兵吗......战士用有无限美好无限可能的年轻生命解救换得了昏溃或固执的老头老太的命,为别人自己的错误牺牲了,死得多冤。多少不该死的干部战士义士为抢险献出了生命.......

        赵岳前世也不是什么党员,不会为天灾不听劝找死的人牺牲什么,更不会牺牲部下的宝贵生命去拯救那样的人。

        南亚的灾害也很多,暴风、海啸、地震.....帝国也是这种态度,百姓若是也出现不听官府劝说指挥的,就会当时就直接告诉他:此时不听,难时也别指望官府来救你。不会冒险来救你的。别人的命也是命。你自己选的,死在灾难中别怪官府没尽到责任.......这种事上不顾及官府形象,就那么实话直说。也不必顾忌。

        事实上打破侥幸心和指望,这更能警醒百姓服从指挥提早积极避开可能的灾难地。外政府在这种事情上的一贯冷漠,也自然形成了民众对危险的防范意识很强。一感觉有危险了就会自发积极准备......很少麻木或侥幸心理不当个事。

        人啊,有时就是贱骨头,对他好,不领情,不听当当,甚至叽叽歪歪的。欺压他,甚至不把他当人看,反而叫干什么就老实积极干什么。

        这老太太说什么故土难离,家难舍,死也得死在这。天灾性命之危下,老宅破房子有什么好留恋的?别处又不是没有更好的房子可生活。除了某种情绪支配以外,无非是麻木不仁守旧懦弱缺乏开拓闯荡精神。

        赵岳此行就是尽早通知,提醒,尽义务。不听的,实在不愿意搬的,不强求,也不多劝。

        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人死活。

        风雨泥泞路险艰辛奔波了数日,通知完了,赵岳清楚:能有三分之一的肯动弹就不错了,这里面还有那怕死的老头村正引了一些村民搬走的功劳,剩下的人是生是死全看天意了。死了也是天意如此。该死。

        他看看地面的水已经够深了,沧州官府的那些烂人不会出城到乡下转悠祸害了,又转去沧州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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