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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斗秃驴

        “阿迷陀佛。”

        清德大师高宣一声佛号,一晃肥厚浑实的膀子,微歪着闪光的大秃脑袋冷眼瞥着赵老二质问道:“你就是文成侯的弟弟,沧赵家族的老二吧?”

        赵岳面无表情坐马上静静瞅着这和尚,丝毫没接话的意思。

        清德大师几时遭遇过这待遇,心中越发恼怒,小眼睛一眯,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却声音变得仁慈温和起来,又缓缓道:“我观你身着圣洁雪衣,去发留平头,做我佛门沙弥状,想必你家长辈是希望以我佛慈悲的神通法力保佑你平安吉祥吧?”

        赵老二仍然无动于衷地淡漠对待。

        清德大师火大反而越发显得慈悲温和,好一副智慧通达胸襟广大普渡众生的高僧形象,又念了声佛,说:“我早有耳闻,你家族为人丁兴旺愿你顺利长大,在你幼年时起就把你做我佛门沙陀养,你顺利富贵长大,尝到我佛慈悲之力。想必你对我佛也心怀感激愿做沙弥。你既得我佛保佑,贫僧很想问问,你为何敢对我佛门弟子不敬?为何敢公然暴打施主行凶作恶?”

        后面两句说得就不是平和了,而是疾言厉色,满含慈悲正大威严韵味。

        赵岳已经从毕丰等人处知晓来的是本地最牛逼的寺庙了愿寺的和尚,带头发威的叫清德。

        他瞅着这和尚一副正气凛然的吊样,终于有了反应。

        仍是面无表情端坐马上,声音平静无波。

        “你叫清德吧?”

        “阿迷陀佛,正是贫僧。怎样?”

        “你是本地的和尚,你不会说你不知甘茂是个什么东西吧?”

        不在乎这和尚必早有准备的说辞,赵老二清楚佛门讲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罗圈话,知识广博能言善辩的人也辩不过这些大和尚,他这样不以口才称雄的人和大和尚辩论更不是对手,所以也不用清德回答并趁机展开辩论,紧跟着又说:“我教训人形豺狼,为民除害,有何不对?何来对佛门不敬?怎么就成了行凶作恶?”

        “你扣我大帽子,拿佛门压我,称这豺狼为施主,称惩恶扬善的我却满是不屑的你你你的,一力偏袒维护豺狼,对正义行侠者还以武力威胁,你这是何意?佛门弟子就你这德行?你能代表了天下佛门?你眼里只怕只有钱粮利益,不分善恶,只看重肯大把捐赠你寺庙的人吧?只要有大利可图,魔鬼也是你敬重和全力维护的尊贵施主吧?”

        “你代表佛门?佛门就是这样的比贪官污吏更可恶的存在?”

        “若是这样,我为何要敬重佛门?你为何要强力维护这个豺狼。你给我解释一个听听。”

        为何维护赫赫有名的甘茂这头中山狼?

        当然是为了钱粮。

        清德大师心里嘀咕:甘家母子皆凶残无良,但对我佛却是极心诚,每年上香请愿捐钱粮都极大方阔绰,是本寺最重要的施主之一,来钱大户自然是本寺所有长老心中重视的贵宾。如今大宋遭劫,人口与财富流失只怕惊人。以往的大施主多在灾难中死了消失了,只剩下躲在州城中的那点狡诈机警富人逃过此劫,能大把捐赠的嘉宾太少了,也不象过去那些老实阔佬那么好哄了,肯大把撒钱的更少了,百姓又少到惊人,还在这的百姓无良贪鄙者多,把钱粮看得紧,可舍不得捐赠,小门小户的善款来源也锐减得可怕,这样一来,寺庙以后的钱粮哪里来?好日子怎么能持续下去?吃空老本么?

        因此,象甘家这样的幸存嘉宾在这时候自然显得格外重要而尊贵。

        遇上甘大少遭难,怎么能不救下来?

        救了县太爷和甘母的心头宝,大把的银子还不得格外慷慨感激地捐来……

        赵老二,你不是施主,和本寺利益没一根毛的关系,贫僧为何要偏向你?

        毁我寺的财神爷,贫僧岂能容你撒野下去。

        有力庇护了甘茂,事情传了出去,了愿寺的强大实力和积极回报大施主的真挚态度必能大大感动阔佬们,信本寺的必然增多,本寺在阔佬们心目中的地位大长,肯大把捐钱粮的自然就多了,本寺财源滚滚,以后的好日子就不用愁了......

        这是很现实的局势和利益交换。

        必须护住甘茂。

        另外顺便也必须狠狠教训赵老二老实跪服再不敢肆意横行。

        观文成侯在朝中极不得人心,几无同党,到如今当官惨得连朝中支持者都没听说有,年轻,文武皆奇才,正义能干有为,对国家有大功又怎么地?这些有个屁用?不肯向世俗浊流低头,不守世俗规矩,不会做人,怕是没几天混头了。

        沧赵家族遭权力者群体排斥厌恶甚至痛恨,大宋官场怕是巴不得沧赵家族立马灭亡。

        这个无知嚣张的赵老二不知他大哥失势要倒大霉了,还敢四处招风张狂,更遭人恨,怕是死得更快。如此,今日既然遇到了这个头脑空空,没有生存智慧,只知仗势胡为的傻瓜纨绔少年,须放不过。

        弄伤他,打掉他嚣张气焰,挫掉他的威风,让他从此没脸出来耍横;

        或者干脆以正当理由顺势做了他,死了能让从泰安地方到朝廷中的很多人开心。大宋权贵满意了,那隐形好处怕是......

        这话,他自然不能当众说出来,心怀对赵老二的鄙视和恶意,暗暗嘀咕一走神,反应就慢了。

        毕丰等相扑手听赵老二质问的句句捅到清德心窝子要害和丑处,都大笑起来,抽得甘茂更狠更痛快了。

        观众也嗡嗡一片。不少人大笑起哄。

        但清德大师没能插上嘴及时辩解,却只是稍愕然了一下赵老二居然不是传说的那样不堪。

        这小子不完全是莽撞任性的傻子呆瓜纨绔啊,也有点见识和口才。

        当然,这不算什么。都是没用的。

        他并不惭愧,大脸蛋子上没一丝羞愧或尴尬之色。

        辩论是佛门的强项,佛理,经过无数高僧大智慧者一代代努力发展完善,到如今正的反的善的恶的都能自圆其说,怎么说怎么有大道理,这也是宗教的特点。对佛门来说,连同类的道教都远不是对手,身为本土宗教却被佛门一直踩得气都喘不上来,没灭绝也一直踩在地上不得翻身。赵老二又算什么。辩论,一万个赵老二也不是对手。

        清德能被人称为大师,那面皮自然也早练得足够厚实。

        他就靠面皮和嘴皮子混的。

        飘然洒脱一笑,清德丝毫没有怯意,更不屑地瞅着赵老二,义正辞严道:“好个巧舌如簧奸诈狡辩的凶恶狂徒。”

        先下个定论,扣上帽子。

        然后再光明正气地喝道:“贫僧喝止你行凶,不是为维护某个人,而是维护王法和正常社会秩序。”

        “我来问你。就算甘施主有罪,那也是官府才有权处理的事,该由官府管治。你是什么?”

        “凶恶嚣张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弟而已。”

        “你无官身爵位,只是平民,有个好家庭罢了,你有什么资格以私刑代王法?”

        “你这是在依仗武力,专门行暴力破坏王法挑战朝廷权威。”

        “阿迷陀佛。”

        “我佛慈悲,维护天下正气清平和王法秩序正是我佛门弟子该当的责任。断不能允许你这样的凶残衙内在泰安肆意作恶乱法败坏人间伦常。”

        赵岳呵呵轻笑一声,一歪头道:“好口才。”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钱粮利益庇护你寺的大施主。你怎么不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理由为这头中山狼开脱呢?”

        “不惜破戒以暴力保护邪恶施主贵宾,你果然够无耻到大师级,比世俗之人更市侩更可恶。”

        “清德?”

        “呵呵,你缺德才对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至此,大和尚再也保持不住慈悲高僧嘴脸了,目露凶光,满脸浮现煞气,暴喝一声:“孽障,休得放肆。”

        “阿迷陀佛。”

        他虔诚地以拿念珠的手竖掌做个佛礼。

        “降妖除魔是我佛本分。”

        “我佛慈悲,今日既遇到你这冥顽不灵的孽障,自该以佛法降之,免得你年少轻狂无知再到处祸害人间。”

        赵老二大笑,在宝马上居高临下俯视这和尚,伸指点点道:“瞧瞧,你这就露出恶想了。”

        “佛祖慈悲,降妖除魔?”

        “你这伙佛门弟子怎么不早除甘茂这头人狼魔鬼,让他肆意为祸本地至今?”

        “呵呵,对教训魔鬼的本公子,你倒是果断得很,一口咬定我是恶魔,劲劲地想立即暴力除我。了愿寺原来就是这么区分善恶的?就是这么行佛法降妖除魔的?”

        了解了愿寺的毕丰等相扑手呸一声笑骂道:“了愿寺什么德行,谁不清楚?”

        “一伙只认钱粮,不认是非的无耻秃驴而已。”

        有围观的好事者或是曾经被了愿寺哄骗祸害过的也不禁插言。

        “从主持到下面的小和尚,道貌岸然,法相慈悲,其实没一个好东西,盘踞寺庙,借佛祖之名骗钱粮过轻松快活日子,全是伪佛徒狡猾缺德蛀虫罪犯。”

        “就是。敢拿佛祖当伐子欺世害人,这些秃驴亵渎神佛,对佛祖大不敬,还有脸指责别人,也不怕佛祖恼怒降罪。”

        越是靠近神灵的信徒也越是明白所谓的神佛是没有世人相信的那种灵验的,所谓的灵验事迹除了无巧不巧凑巧碰上的,剩下的全是人为的,有意大肆宣扬后,利用迷信有力引导,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人们的固定观念。

        和尚们伺候佛祖泥胎,其实是最不信神佛神通的。

        所谓了愿、显灵、应验等等是他们自己一手操作安排的,是日常专业工作。

        深刻了解事实真相,知道自己怎么装神弄鬼哄骗求上门的信徒,知道达摩祖师也只是凡人,佛法再精深照样寿数到了得化为朽泥,尘归尘,土归土,他们又怎么会真对佛祖佛法神灵虔诚迷信?

        所以,高僧总说:人人可成佛。我即是佛。佛即是我。我拜佛不是拜佛,而是拜的自己。求佛就是求己。”

        言外之意就是求佛不如求己。万事还得靠自己解决。

        是世人愚昧无知罢了。陷入困境,自身无力解脱,才把希望寄托在虚无飘缈神灵上,妄图取巧轻松达成心愿。

        这是信仰的最根本动力。

        宗教能存在和兴盛,靠的就是人们的这种心态。

        宗教高人身在其中,是既得利益者,吃这碗饭,不能砸了这口锅,自然看破不能说破,就用玄妙说法忽悠。

        客观上,人们在或多或少程度上也确实需要一些虚无美好的东西寄托精神。不止局限在宗教方面。

        真假不重要,只要确实无法确知又无法否定。这就行了。

        但了愿寺这帮和尚显然修为太低,素质太差,玩这行水平不行,落了下乘,急功近利,容易露出丑态和骗子本质。

        他们明是在维护本寺利益荣耀,伟大点说是争佛门整体利益尊严,实则是在积极使劲砸佛门这口大锅。

        但清德大师习惯了玩世俗邪道,执迷不悟,不会有这个认识。

        随他下山的这帮低级暴力无良和尚就更不堪没这个觉悟了。

        在相扑手和围观者的乱哄哄质疑声中,他们全被攻击揭露得恼羞成怒了。

        赵老二有意彻底激怒为首的清德,特意火上浇油嘲弄道:“清德大师,原来你是托身佛门净土的奸诈魔鬼呀。”

        “啧啧,怪不得对我这样的除暴安良者一见就百般刁难威胁甚至喊打喊杀,一心一力要维护甘茂这头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恶狼逃脱。原来你们是同类。”

        “住口。”

        清德大师怒发戟张断喝一声,持念珠的手霸气地一指赵老二,大喝:“好个妖言惑众的孽障。不早除,必成祸世大害。”

        另一手霸气地一挥宽大的僧袍,“来呀。把这乱世的妖魔孽障拿下。降了此魔方显我佛慈悲和神通。”

        后面的和尚闻声呼啦一下子横眉立目举棍棒冲上来二三十个。

        带戒刀的显然是真正的武僧或是核心武僧,有几个当头领带头上,虽没上手就动刀,但冲向赵老二的架式无疑要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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