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茁一直惴惴不安，心底盘算着处理赵星源的事。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却也知道，不能再拖。

        又是寻常日子，加班到深夜。除了小助理，其他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鹿茁出了办公室，跟小助理道，“以后你不用陪我熬，就算加班费双倍，健康还是要放在第一位。”

        “又想要高薪，又想摆烂，哪儿那么多好事？我不是天赋型选手，就得更努力。在其位谋其政。”小助理真心不觉得有什么，若自己扛不住了，也会退位让贤，而不是尸位素餐。

        “鹿总能扛得住，我虽然不如鹿总，但目前来说，还是能在不影响质量的情况下，保证工作时间。”

        “好好。不过你也不用陪着我加班，你早点回去，在家里休息。如果我有事交代你去做，你可以线上处理工作，也算你加班。如果你很累，可以放在明天上班时间再回复我，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工作是忙不完的。”鹿茁对于自己的要求，是‘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但对员工和下属，总是跟她们共情，从不拿她们当牛马用。

        “多谢鹿总关心。我不是怕被您优化，而是我还年轻，真的可以胜任，不是勉强。而且，鹿总是为了理想，我们这些下属，也不全是为了糊口。比如我，我也有理想啊。”小助理笑眯眯的，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仿佛会发光。

        比如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比如陪着鹿氏集团走向山巅，都是她的理想。

        电梯坐到楼下大厅，白日里熙熙攘攘，不觉有什么。人群散尽后，才显得格外空旷。

        与小助理告别后，没走向地下停车场，路过岗亭，先看见那里亮着一盏灯，灯下是安静的他。

        他总是很安静，从不去打扰她。哪怕是远望都很克制，不去盯着看。

        鹿茁终究还是收回脚步，隔着一道窗，长久与他四目相对。

        赵星源终于明了她的意思，从门卫室里走出来，看向她时，总不自觉牵起明媚的笑。

        “姐姐，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如果我没有，你就一直在这里扮演雕塑。”鹿茁没动，也没有太多表情变化。

        “没有扮雕塑，是在上班呢。姐姐又不高兴了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赵星源捕捉不到她的情绪，不知她是恼怒还是怨怼，只一味赔着笑脸，“姐姐是不是不想看见我？姐姐如果见到我，会心情不好。以后我躲远点，不给姐姐添堵。”

        “白天上班，晚上也上班是吗？我让助理发了一份门卫的排班表，你不需要不休不眠的连续上班吧？就算给你双倍加班费，你也劳心劳力的过头了。”鹿茁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便所有阴霾都消散了，只化成一抹绕指柔。

        “虚伪。还说我如果不想看见你，你就躲起来。你想躲到哪儿去？你如果真能心口如一，压根不会来我面前。”

        “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但以后姐姐出现的时候，我可以藏在门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既能看见姐姐，还能不让姐姐看见我。”赵星源笑得愈发纯粹，憨憨地承认了。

        “我是因为想看见姐姐，才白天和黑夜都来上班的。我知道你忙，我怕万一哪天你又要出差，长年累月的不回来，我就见不到你了。所以你在公司，我每天都能看见你的日子，我很珍惜。”

        看见真人，和看见照片，真的有很大不同，堪称天壤之别。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虽喝不到，可跟她在同一片月亮下，走她走过的路，就像为他续了一口氧气。

        “你不是被职场霸凌了就好，我怕那些老油条欺负你是新来的，把本该自己做的工作丢给你。你又傻乎乎的，以为多工作，是帮我做事。”赵星源来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从未找过鹿茁。从前两个人远隔天边时，赵星源有时承受不住思念，偶尔还会给她发发消息。现在离得近了，仿佛能寄托相思，再也不需要通过只言片语，来感受她的温度了。

        “不会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是真的，可我也不是小笨蛋，可以由着别人拿捏呀。我只做姐姐一个人的小狼狗，不代表谁的脾气我都惯着。”赵星源忽然觉着，姐姐也很单纯。有她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吃过饭。大家都是成年人，懂的见人下菜碟。别人不说巴结他，谁还敢来为难他呢。

        “但是姐姐不用担心，我现在每天猛猛上班，其实是跟他们调班了。想着等姐姐们哪天忙着出差，不来公司了，我就去享受长长的休班。在这个城市走走，多学学、多看看，争取早一点融入这里。”

        “看样子，我每天都来公司，还耽误你休班了。”鹿茁同他打趣了句，没听他解释，只用眼神示意：

        “走吧，现在跟我一起下班。”

        赵星源知道姐姐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自然不会错过跟她一块赏月的时光，险些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有几分口齿不清：

        “好！还请姐姐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换下衣服。”

        赵星源没等到她回答，几步跑回门卫室，脱下制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又有几分后悔，不该让姐姐等。也怕姐姐没有耐心，一走了之。那他可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对不起，不该让你等我的。可我有点小心思，想让姐姐看见我穿你买的衣服。这个或许更好看一点，虽然我穿着制服也好看。”

        这小众品牌限量版休闲装，被他保养的很好，没有一丝脏污，甚至没有一丝褶皱。饭都吃不起，还会送去干洗店和每日熨烫。

        “你穿麻袋都好看，有时候不知道，送你与身份不符的衣物，是好意还是累赘。衣服是为人服务的，如果给你带来负担，不如舍弃。”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只是鹿茁感动之余，更多是心酸。

        “没有负担，姐姐给的所有，都是对我的恩赐。不是衣服珍贵，是姐姐送的才珍贵。姐姐喜欢我穿，我就每天穿给姐姐看。”月光洒了一地，不及他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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