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茁还没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就早早回到了职场。

        她有时感觉到迷茫，不知道在工作上当拼命三娘是为了什么。但她就像巨大的钟摆，分针和秒针要无止境、一直旋转下去。

        办公室里，私人律师皱着眉头，跟她讲述离婚的可行性：

        “鹿总，现在不太乐观。离婚这个事，最好还是私下协商，签了离婚协议，再走法律程序。不过就算私下商量好，也有离婚冷静期，不是两个人都同意，今天去，明天就能离了。”

        “你的意思是，徐毅然有买通法官的嫌疑？”鹿茁不免将话挑明了两分。

        “不是的鹿总，法官那么多，而且基本上都是遵纪守法的，他们也很爱惜自己羽毛。徐毅然也许的确手眼通天，可他到底不能一手遮天，跟所有执法人员暧昧不明。能上他贼船的，到底都在少数。”律师知道鹿总误会了，为了解释更清楚些，便给她举了两个例子：

        “去年发生的两起新闻，一个是男方强迫岳母未遂，女方提出离婚，法官判两个人感情未破裂。还有一个是男方多年家暴妻子，妻子提出离婚，法官不仅判决两个人感情未破裂，不予离婚，而且还在公众平台发声：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鹿茁有时觉着世事魔幻，不知自己是否还生活在民国，“就算宋朝离婚，也没现在这么难吧？”

        “嗯，离婚的确不能单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它是两个人的事，一个家庭的事。而且鹿总就算有徐先生重大过错的证据也没用，强迫岳母和多年家暴都没用，还有什么比这过失更大呢？”而且律师没有跟她说，家暴并不是拌两句嘴，或者一巴掌、两脚，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就能被定性为家暴了。

        这种没有明显伤痕的，顶多算互殴。更别说只是拌两句嘴了，家庭，是一笔糊涂账。

        除非男方将女方肋骨踹折、鼻梁砸断，让女方需要终身卧床，或者终生佩戴尿袋，造成重大伤残，有医院诊断的证书，有男方家暴的证据。不然连轻伤都算不上。

        “而且据我所知，鹿总现在并没有徐先生是过错方的证据。”

        “那我是过错方行吗？我检举自己，狼人自爆，说我出轨了。或者我打他一顿，算我家暴。”鹿茁知道这事麻烦，但没想到这么麻烦。

        忽然有几分共情小姐妹楚钟沛了，不婚不育保平安，才是明智之举。难怪很多有钱有势有影响力的人，会两个人一直谈恋爱，孩子都生了，也不去领那个证。因为一个正常人，拖着一个疯子，有法律束缚着，不能摆脱，是很痛苦的事。

        “忽然为我妈感觉到不值，她的诉求不过是不离婚。若是知道离婚这么难，她咬死了不同意不就好了？何必便宜了他们。现在倒是好，亲者痛仇者快。”

        鹿茁努力拉回思绪，不让悲伤蔓延。

        “所以您父亲和外室没办法，就只能另辟蹊径了，让鹿夫人自己放弃自己，就不需要离婚了。”律师清了清嗓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将徐毅然送进去，让他牢底坐穿，这个比离婚容易了很多。

        “鹿总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没什么用。你说你出轨了，徐先生说他不在乎。你打了他，他给你签谅解书。除了毁了您自己的名誉，依旧达不到离婚这个目的。”

        鹿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了安娜卡列尼娜了，“不是有分居三年，自动解除婚约的说法吗？那我跟他一直分居，再去离婚，胜算大吗？”

        律师还没有回应，先听见敲门声，“鹿总，是我，尉迟嘉琳。”

        鹿茁看了律师一眼，公事要紧，“你先去忙吧，得空准备一下诉讼的事。我跟他协议离婚估计很难，我预备走法律程序。”

        律师点了点头，起身先出去了。

        尉迟嘉琳进来后，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坐在鹿茁对面，良久，才缓缓开口：“鹿总，我决定解约了。我真的很感谢您的栽培，可我毕竟从前在徐总的影视公司做事。现在他新创办了娱乐公司，邀请我过去，我如果不去，显得忘恩负义。”

        鹿茁刚看见她的身影时，知道她有话说，给了她很多耐心，然后听见她开口说了这些，并未感觉到太过于意外。

        “所以，我最近没来公司，工作懈怠的时候，除了艺人纷纷倒戈，还偷偷跑了不少金牌编剧和市场总监是吗？”

        尉迟嘉琳很想辩解，说自己对这些事不知情，可跟鹿总最后的相处，还是想留下一些坦诚：

        “鹿总，您说您何必闹离婚呢，您不是徐总的对手，还连累我们。你不知道，咱们鹿氏集团旗下的艺人，现在大多都黑料缠身了。一姐被扒出来偷税漏税，补交了还是凉了。顶流男星被爆出来逼女朋友堕胎，现在刚拍完的戏都压在那儿，上映不了。”

        这些事，若是从前徐毅然做老板时，算什么大事呢？轻易就把舆论压下去了。

        现在，都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徐毅然承诺给你们，只要你们过去，就能翻红是吗？”鹿茁没跟她进行无意义的争吵，毕竟她是亲自来跟自己谈，而不是随便找了经纪人和助理来谈，便是尊重自己。

        那她也尊重对方，“不要说什么，要忠于以前的雇主。如果是这样，你为何不跟刚出道时的新人导演，一直合作？场面话就别说了，若我承诺，你们留下来，我也会将这些事处理好，可以挽留吗？”

        “鹿总……不只有利益，还有人情世故，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想多交朋友。多条朋友，多条路。特立独行只是给粉丝看的人设，背后谁敢真得罪资本？除非不在上升期，或者没有事业心，无所谓凉凉。”但显然，尉迟嘉琳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她心底的嫉妒，一直没说出口，那便是鹿总太注重私人感情。给她的小奶狗赵星源那么好的资源，底下这些艺人，谁享受过这种待遇？

        “明白了，是徐毅然威胁你们。”鹿茁直白地说了出来，而自己就吃亏在遵纪守法上。她的道德也不允许，她对底下的员工威逼利诱。徐毅然就没有什么道德枷锁，所以可以不择手段。

        “鹿总，对不起，这事终究是我办的不讲究，希望您不要为难我。至于天价违约金，我会掏。”尉迟嘉琳低下头，揪着自己衣襟，大抵是不愿与她起冲突，也知这事是自己理亏。

        “不用了，既然是他挖的你，想必掏也是他买单。就不必拿我的婚内财产，给我左手倒右手了。”当有钱到了一定程度，钱只是一个数字。

        鹿茁拥有了成年人的情绪稳定，没意气用事、跟这些娱乐圈风头无俩的艺人老死不相往来，还在展现大气、胸襟和格局：

        “以后，徐毅然这个法外狂徒暴雷了，你们若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鹿氏传媒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着。也希望再另谋高就时，重新想起我这个东家，先选择我们。”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鹿茁在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就不该无能狂怒。她在等，等正义审判，等潜龙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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