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殿上夜宴群臣,为靖翎接风洗尘之后,大主宰一连三日未再上朝,对外只称是身体欠佳,偶感风寒,需要静养几日。但是,宫中却没有再传出任何消息,让人不禁怀疑推测起宫内之事。
深夜的寝殿内,一片寂静,门口轻轻被人叩响,赵公公连忙跑过去门口,将门打开一个小缝,看清来人之后,赶忙低头俯身将门轻轻拉开一点,来人一袭黑衣,带着几个同样的黑衣人立即闪入寝殿之内,赵公公接着连忙又将门给关上,守在门口。
刚才带头的黑衣人也不犹豫,似乎对寝殿内非常熟悉,迈着小步快步走到了寝殿正中大主宰卧榻背后,旋开立柱的手柄,卧榻之后打开了一个暗道,带着身后几个黑衣人快步跑进了密道,之后入口又重新关上了。
“是我,”等到进入密道,穿过弯曲的几个小道,进到一个石室门口时,带头的黑衣人轻声对石室门口两名守卫说道:“把门打开。”
守卫轻拍了一下身侧的石板,石室的大门轻轻的开启。
刚走进石室,带头的黑衣人就连忙跪下说道:“主子,老奴来迟,还望恕罪。”
“进来吧,”里面传来大主宰的声音。
“是,”对着身后的几个黑衣人挥了挥手,身后的石室大门又关上了。
“你们好像耽误了不少时间啊,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方家的事一切顺利,老奴已经派人将他们盯牢了,蜀州府衙也已开始对方家势力进行清洗,该辞官的辞官,该回乡的也回乡了。”
大主宰点头说道:“嗯,方镜应该很快也会收到消息了。”
“那是自然,”将蒙面摘下之后的刘公公说道:“主子,耽误的时间,其实是耽误在蜀山。”
“蜀山为何会耽误数日?”
“这个,还是风鸣大师兄来说吧。”
身后走出来一个黑衣人,将蒙面摘下,对大主宰说:“拜见师叔祖,师傅对您这次调人入京,有些担心,因为他在山上以萤石阵卜了一卦,他感觉卦象的结果不太好。”
“哦?我这师侄卜卦之后怎么说?”
“他没有细说,只是说这一次好像是有天外飞仙在逆天改命,我们如若一意孤行,可能我们......”
“说下去,”大主宰威严的命令道。
几名黑衣人皆是一齐下跪,风鸣说道:“师傅原话是,可能我们蜀山一门,会有灭顶之灾,所以他迟疑了好几日,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聆天阁内。”
大主宰不屑的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几个人,站起来转头说道:“杞人忧天而已,朗朗乾坤只有我蜀山一门能逆天改命,哪来他们逆天之理。”
说完,大主宰转过来问:“至纯黑石取来了没有?”
风鸣大师兄连忙起身,从身后的包裹内,拿出来四五根足有手臂大小黑色萤石,俯身递给大主宰,说道:“您看看,这几根皆是师傅挑选的极品黑石。”
“嗯,”大主宰点点头,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先休息吧。”
待到几人离开石室,大主宰小心翼翼的将几根萤石按照五行之术摆放整齐,自己坐进阵中,随着运功起势,自己身法下面逐渐冒出荧光,在五色荧光包裹中,大主宰身形逐渐地慢慢旋转起来。
走出石室的刘公公回过头,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说道:“风鸣啊风鸣,你也真敢说啊,刚才好在大主宰没有怪罪,否则老奴都要被你连累了。”
“放心吧,大主宰对师傅之言,向来都是比较谨慎的,师傅也交待过我,让我见到大主宰时,可以直抒胸臆,将他之言带给大主宰。”
刘公公一个人低头往前走,一边说:“你们也真是,吓死我了。”
果然在第二日的午间,正在房中休息的方镜,被下人叫醒,“老爷,不好了。”
方镜被人吵醒,有些不悦地问:“这么急急忙忙的在府内,成何体统。”
下人跪下俯身说道:“奴才该死,但是事情紧急,还请老爷速速定夺啊。”
“怎么了?”
“蜀州出事了,我蜀州方氏在各地的势力被一一清洗了,蜀州城主派人盯着我方家各处府邸,看起来是大主宰想要对我方家下手啊。”
方镜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下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宫里那位,这是想要一个一个逼我们离开啊。”
“那老爷,您看?”
“还记得之前给过你的一个信笺吗?”
下人点点头说:“我一直藏在房内床下的墙缝内。”
“去拿出来,把信笺上的门客都清退,然后告诉剩下的门客,老爷不得不准备告老还乡,让他们想办法自谋出路。”
“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照办就是了,他们自己能理解我的用意。”
管家按照信笺的名单,将门客清退,有些门客已在各处担任要职,暂时还未受到被动波及之人纷纷各自转投其他京中权贵门下。而那些直接被告知自谋出路的门客,则早已奔走相告,着急的投各地府衙而去。
事情一下子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京中及各府城都在盛传,大主宰即将重新任命新的监察院院长,而方镜院长即将被迫告老还乡。
还未等到大主宰的圣谕,方镜自己急忙进殿面圣,在寝殿外见到多日不见的刘公公时,方镜一下子想明白了刘公公着急出京的真实用意。直接跪在寝殿外,方镜大声说道:“罪臣有愧,蒙两世大主宰之信任,担此监察院之要职,两月有余却无法最终锁定祈州连环命案的幕后真凶,委实有愧圣恩,今日特来主动请辞,望大主宰准许罪臣告老还乡,回蜀州安享晚年。”
“准了,不过,不是蜀州,你去淮州安享晚年吧,允许你将蜀州的族人分批迁往淮州。”
“罪臣感念圣恩,必将在淮州每日为我大昭祈福,为大主宰祈愿,愿大主宰成就千秋之伟业,愿我大昭国万世繁华。”
“你真是有心了,很好,去吧。”
当日的院长府邸内,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下人们忙着为方院长收拾行装,准备举家迁往淮州,而外院的一些门客也在忙着收拾自己的行囊,准备离开府邸,前往投奔其他权贵而去,方镜一个人坐在堂上,看似悠闲的喝着茶。
“院长,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扔去淮州,这大主宰说是准许您告老还乡,却连自己的家乡都不让您回去,这是何道理。”
“大半生的漂泊,何处不能是家乡啊,他让我去淮州,我自然不得不去啦,与其祈求不如高兴的接受,不是吗?”
方镜告老还乡被大主宰派去淮州一事,当日就传满了整个京城内外,陈靖翎百思不得其解,方镜作为前朝元老,为何会愿意就范,毕竟手中还握着大量监察院势力,为何不肯放手一搏。
当晚深夜,一心想好要拉拢方镜的陈靖翎悄悄潜入方府,这座同为前朝大主宰御赐府邸,前后几个大院共有近百间房,靖翎不由得心生感叹,这还真如自己那个世代的古人所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时,这座近百间的房的大府邸内,一片寂静,仅有的几盏烛火也是微微的发着荧光,就如同这座府邸的主人一般,渐渐的失去往日的光辉。
顺着府内的各种排布,靖翎好不容易才摸索到方镜的内院,此时的房中依然烛火通明,几个人影映照在窗户上,靖翎隐去气息飘然来到房后。
“你们可记住了我刚才所言?”
“老院长,我等谨记,只是您此去淮州,路途遥远,那里又是长年水患之地,我担心他们会在半路动手啊。”
方镜站起来说:“又是半路截杀的老套路,我自然已经安排妥当,你等尽可放心。哦,对了,易都头,上次让你派人去盯着内务府所派人马追永州方向而去,可有回报?”
“目前暂无回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应该是已经靠近了陈氏家眷的队伍,也许正在等待下手的时机而已。”
“快马送去口信,让你的人马在适当时候,帮一把陈家,目前看来之前倒是小看了这个陈家的少将军,没料到他居然能查到假银一案里面,并挖出来无相之事。”
座中另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说道:“院长,我们留在京中之人,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静待时机吧,”方镜站起来说道:“行了,今日不早了,你们趁夜色回去吧,记得不要直接回家,还有,明日不要送我,我一个人走就行了,我得让他安心啊。”
藏在屋檐下的靖翎,等到所有人尽皆离开,悄然落地来到方镜房间门口,轻轻的推开门。
“门口何人?”方镜就着烛火看向门口。
“方院长,是我,”靖翎关上房门,轻声说道:“深夜造访,多有打扰,还望恕罪。”
“哦?坐吧。”
方镜朝身边座位摆了摆手,示意靖翎坐下,然后从房间正中的小圆桌上,将烛火放回身后的厅桌,对靖翎说:“护国将军深夜到访,必是有什么紧要之事吧,老夫明日即将启程告老回乡,不知此时老夫还有什么能帮上的忙,将军尽管开口。”
“宫里那位真无相假圣宰的身份,究竟几人知晓?”
方镜听到此话,立即站起来,连忙抬起手掌对靖翎示意,小声说道:“你如何得知?”
“悬空寺内的无相,被我杀了,这些两人之间的密函,你可以看看。”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信笺,里面装满了二人之间的来往密函。
方镜没有立即接过来,反而问道:“你敢信任我?不怕我将它们烧毁?”
“您已经没有烧毁它们的理由了。”
“监察院维护大昭国圣权,相当于是圣宰的耳目,我完全有理由烧毁它们。”
“可您已经不是监察院院长了。”
方镜摇摇头,说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吧,密函我就不看了,他们那些私人之间的事情老夫没有兴趣。”
收回信笺,靖翎直截了当的问:“您知道为何他会委曲求全,去给人守着悬空寺和祈州那个贸易通道的吗?”
“他不能生育,实际上从大公主之后的四个孩子,都是宫中现在那位的子嗣,而大太主则是他在不能生育之时,直接迎娶民间怀孕女子入宫诞下的荒唐子。”
靖翎点点头说:“如此我就明白,为何我在调查无相商会之时,查到最后发现都是他们与宫中那位的联系,而悬空寺那位却只是个账房先生而已。”
“哼,这都不能掩盖他多年来淫乱后宫,鸠占鹊巢的罪行。二十余年忍气吞声,最终也还是换来被逐出圣宫、行如工具的下场。”
“他为何不反抗?”
“我大昭国承天命而立国,每一世大主宰皆是天赐完人。”
陈靖翎深吸一口气,有些震惊的说道:“如此一说,我能明白其中利害了,所以他只能忍辱负重守在祈州,朝中用大太主来牵制,以伺机回到朝堂。”
“哈哈哈,你陈氏以及曾家,原本不就是在他们的计划当中吗?”方镜说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伏击你之人究竟是谁了吧?”
“那无相在被我发现了之后,为什么不能将内情告知呢?反而被我所杀?”
方镜起身,踱了几个来回之后,说道:“也许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时机未到,他不能将实情相告啊。”
“他死了,大太主岂不是更无仰仗?”
“也许,朝中那位对他下了死令,他不得不做,具体原因老夫就没法细究了,只能仰仗陈将军细细查探了。”
靖翎淡淡地说:“我在屋外檐下,已有一个时辰。”
方镜惊诧的回过身,盯着靖翎,目不转睛,过了片刻之后长叹一声说:“好,今晚几位都头,你皆可用,我日后会给他们口信。”
“我想要的不仅他们,我需要您的更多支持。”
方镜又仔细瞧了瞧陈靖翎,说道:“你确实不是陈靖翎,至少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陈靖翎了。”
“已死之人,谈不上什么过去现在,我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工具人,只是历史长河中的赶路者而已。”
“唉,”方镜转过身,问道:“无相被你误杀,哦不,准确说他助纣为虐,也确实罪有应得。说说看,你想要怎么做?”
“天若不良,改天换地也未可知。”
方镜一阵骇然,惊恐的看着靖翎,而后笑着说:“你可敢担此擎棋之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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