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镜奇怪的表情，探识之下靖翎已然知晓他如此卑劣的行径，陈靖翎向来善恶分明，有仇必报，虽不忍加罪与不相干之人，奈何这些人非要挑战自己的底线。

        齐三死得非常干脆，在陈靖翎阴沉的盯着自己的时候，齐三已知自己必死无疑，快速的挥了挥自己的衣袖，袖中不知藏的什么毒，只见他立即满脸通红，鲜血从口腔中流出，喃喃的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何以......躲过了这......”

        “行了，人都要死了，还非要知道这些做甚，你们本就不该来。”

        齐三自己服毒自杀之后，陈靖翎看了一眼他的死状，随口问了一句：“他这是中的什么毒？”

        “七绝散，中毒之后七窍流血，心肺尽损，肝肠寸断，不出半刻钟内脏溃烂。”

        “对自己这么狠？”

        “这是他们五毒派下毒失败后留给自己用的，也是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俘获或救助的机会。”

        “同样，也不给对方留下审问逼供的机会。”

        方镜默默的点点头，话语中透露着一丝凄厉，说道：“你想问什么？”

        陈靖翎也不想绕弯子，直接了当的问：“是你把他们请来的吧？”

        “对，五毒派门主是我师弟，三十多年前与我同拜在朗天真人门下，也就是当年朗字辈师祖，之后遭遇变故，道门混乱分拆多个派别，否则今日江湖岂是这般一盘散沙。”

        “如此说来，按院长入仕时间看，你也不是从一而终，应该多半也是判出道门了吧？”

        方镜苦笑摇头说道：“他们都言我是叛出，实际谁能知晓当世的第一门派的内部纷纷扰扰？我若不出走，恐怕我早该如这地上死尸魂归九天了。”

        “嗯，也不一定，当时你也许是魂归九天，将来就犹未可知了。”

        “太宰大人，此言何意？”

        “按院长这每一出手，都如此狠辣不计后果来看，院长应该是会命归地狱的。”

        方镜了然的笑了笑，点点头，说：“将军自然是有权如此说的，这么说今日我是不可能安然自此离开了。”

        “我尚有一事不明，不知方院长是否能指点迷津？”

        “哈哈哈，”方镜笑着说：“自然可以，我已是将死之人，定然如实以告。”

        “方院长现如今已是权倾朝野，为何一定要千里迢迢请人来毒杀于我，留着我的性命对方院长来说是如此难以安寝吗？”

        “蜀山石矿，不知太宰大人知晓多少内情？”

        陈靖翎心中大骇，京中权贵、蜀山门主、陈氏、朝内，乃至几位圣主太主，谈及晶石也都是一副神往而又晦莫的样子，这石矿究竟有多少秘密是自己尚不知晓的。

        看了看靖翎的表情，方院长心中已是了然，说道：“看来陈太宰并不知晓多少内情，此事还要从三十年前那一次蜀州地震说起。”

        “当年蜀州地震，流芳城受损严重，京中派去数千人马组织修复善后工作，及至对石矶岩滑坡造成官道中断进行抢通工作之时，工部收到密函，在石矶岩下发现了大量无人山洞，内里的洞壁上镶嵌有大量五颜六色的透明石头，色彩斑斓。”

        “工部当时并未当回事，只当是发现了一个大型玉石矿藏，让兵部及蜀州府兵守卫，待工部组织人手进行察看。结果，许是守卫少见多怪，私以为此石器如同珍珠玛瑙一般，便有兵丁私自利用工具开采，发现晶石极为坚硬，强如铁器亦无法破除分毫。”

        方镜目光中突然闪过剧烈的光芒，说道：“不仅如此，兵丁还发现在这些晶石矿洞内，时而传出声音，时而声如洪钟，时而舒缓低沉，兵丁走进之后时常会在眼前看到无数的天空之城，未来幻境，这些兵丁自言他们许是抵达了九天之上。”

        “未来幻境？”

        看到陈靖翎亦是一副神往的模样，方镜自豪的说道：“对，巨大的天空飞船在空中飘荡，高耸入云的楼宇飘在五彩云朵里面，还有色彩斑斓的七色星云在天空中。”

        陈靖翎轻蔑的看了一眼方镜，问道：“如此说来，方院长必是也去到洞内，一睹了幻境之美妙了？”

        “哈哈，”方镜笑道：“谁人不神往那夺目的景色？”

        “消息传到京城，圣主带着一应京中权贵为了一睹此盛况，千里迢迢去到当地，随行还带着无相大师。”

        “也许是巧合，又或许就是天赐良机，无相大师并未跟随大家欣赏盛世幻境，却一个人单独去了另一个矿洞内，凭借着对武学的痴迷，竟然被他发现了晶石能量的秘密。之后更是借身份之便，假意入蜀山门下，实则偷躲洞中进行修炼，五年即获大成，独挑江湖七大门派门主，名噪一时。”

        “而后假借遁入空门，私下勾结工部打造利器开采晶石，只是晶石坚硬无比，开采难度之大超乎想象，两年多的时间才终于在矿洞内采下几片尺余碎片。工部私采碎片之事终于东窗事发，尚书萧韩意外离世，圣主下令封洞。直至数年前，矿石之谜再次被无相参透，他发现此晶石不仅蕴含了巨大的能量，小颗粒的晶石还能祛病健体，促进睡眠，该消息自悬空寺不胫而走，逐渐为京中权贵们所知。”

        “圣主经不住这诱惑，终于同意工部主导开采晶石的方略，同时在祈州边境，也发现一个小量的矿洞，为了最大的获取利益，按照无相大师的建议，将晶石区分大小进行小量的商业交易。”

        “只是没料到的是，这神奇的晶石，即使只是少量的小颗粒晶石流入商贸流通，即刻引来周边多国的纷争，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为了抢夺资源，各国不惜一战。”

        “之后的结果你已然知晓，然而你不知道的是，这私下小颗粒晶石交易每年给京中权贵们所带来的利益是何等丰厚，京里谁人不知蜀州石矿那个聚宝盆。”

        靖翎笑了笑，轻蔑道：“如此说来，我明白方院长在我离开之后，立即让监察院封锁蜀州矿洞，并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何况又是这般神奇的晶石，倘若果真如无相曾经预言的，”方镜说道此处，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份憧憬，让靖翎大为心惊，他只在当世的电视剧里看到过那种疯狂的眼神，方镜就是带着那种疯狂的眼神说道：“终成人生大道，长生不老，遨游太虚之境。”

        “无相如何知晓？你相信他？”

        “宁可信其有，即使我只控制了矿洞的开采，这也是无上的财富，你当真以为当今圣主会对这泼天的富贵充耳不闻？”

        “这么说，你与圣主再次狼狈为奸，目的只为铲除我这个不知情的外人之后，你们又可以像他们一样，采贩晶石，并借此控制贸易往来主动权，再次行欺行霸市之事，暴敛天下之财？”

        “天下乃我圣主之天下，何来暴敛一说？”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共有，何来圣主之所有？看上去你们欺凌的是贸易商贩，而他们又借此行垄断贸易之事，最终穷人愈穷，苦人愈苦，财富集中之后，你们是不是打算再出一次什么假银假金，洗劫一遍，彻底将国家财富集于自己？”

        方镜怒喝道：“你这是造反，大昭的天下，就是元氏的天下，就是我朝圣主之天下，你竟然说出此等反逆之言。”

        身后的众位监察院精英在听到方镜怒斥后，立即拔剑出鞘，随时听从号令就要对靖翎痛下杀手的样子。

        陈靖翎轻蔑的看了看四周，笑着说：“就你们这院长，他都坦诚自己的罪状到如此境地了，你们依旧是如此愚忠，你们自己用脑子想想，你们究竟为谁而战？”

        而后看着几个都头，陈靖翎更加嘲讽的说：“还有你们，你们指挥兵士，皆是院内精英，职责乃是监察百官，为天下百姓谋求福祉，为圣主清正朝堂，而现在呢？成为了这么个卑劣小人的爪牙，充当他们实现个人敛财目的的走卒，”又目光看向方镜，说：“我猜最终的下场，方大人必然也是会使出一招兔死狗烹吧？”

        “精彩，真是精彩，”方镜笑着说：“我为圣主而来，为我大昭利益而战......”

        “住嘴吧，都是你们的私欲，你知道无相在他的悬空寺内，留下了多少财富吗？敛财如此之巨，他可有半分回馈过臣民，他可有半刻想过天下百姓？大昭的利益，无非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所找寻的借口。”

        听到这里，身后几个都头才迟疑的向身后的队伍挥了挥手，自己也收剑入鞘。

        方镜嘴角微翘，看了看几位都头，又看了看陈靖翎，笑着说：“太宰大人，可还记得当日在李太宰府内，我与李老对你所言？”

        “如你所言，我要还天下之理想盛世，只能如此了？”

        “天下之污浊，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扭转乾坤，改头换面。”

        陈靖翎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然后点点头说：“如你所愿，今日起这天下终将不同。”

        说完，挥出一掌正中方镜面门，几位都头冲过去察看尸首，只见方镜嘴角挂着笑意，头骨已经全部碎裂，脑浆迸出。

        只有陈靖翎能感觉到，死前的最后一刻，方镜已然放弃了抵抗，也许他早已抱有赴死之心而来，不成功便成仁，只是他的任究竟是天下之仁，还是只为圣主之仁，又或者，其实就是他自己而已。

        “你们走吧，两条路留给你们，一条就是想清楚究竟为谁而战，将来为谁而故。另一条是将他尸体送回京城，而后引兵来永州拿我。”

        都头们面面相觑之后，站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靖翎识得，这是方院长生前死忠负责京畿大案的四部都头，他拱手说道：“我等过往所做之事，多半皆难言遵法守规，然职责所在又不得不做，今日陈大人所言，如醍醐灌顶，我等铭记在心，末将愿追随大人，彻底改天换地。”

        “末将皆愿誓死追随。”

        听完所有人跪下高呼，陈靖翎不知怎么，竟然没有上次收服义军的那份豪情，淡淡的说道：“把他尸首带回永州城给陈氏三太爷，他们会通知暂居永州的方院长亲眷的。”

        看了看众人不解的神情，陈靖翎说道：“他的亲眷早已不在淮州，为躲避前朝内务府追兵，方镜将他们送到了我永州陈氏安置，只是没想到会有今日之变。”

        “大人，接下来我们监察院如何安排？”

        “你们送完他的尸体之后，回京城等我，我回宗祠告慰先祖之后，会赶在你们之前回京。”陈靖翎并没有说明自己还要去一趟蜀山之事。

        蜀山门，门主看着陈靖翎递过来的风鸣令牌，长叹一声，而后看向陈靖翎说：“他葬在何处？”

        “门主放心，我将其葬在青山之巅，绿水之畔，他应当是可以安息了。”

        “当日无相从宫里传出消息，要借人行事之事，我已经算到他们此行在劫难逃，所以在他们平安归来之后，我立时宣布蜀山门闭门思过，不允人员进出。此次让其下山去请将军，也是念及风鸣与将军相识甚密，谁曾想，终究难逃一劫。”

        “此事皆因我而起，方院长的目标是我，连累风鸣无辜受难，方镜已为我所杀，风鸣的大仇终究得报。”

        “呵呵，”门主摇摇头说：“大仇得报，人死不能复生，找将军来其实有重要事情，想要让将军知晓，同时也是想借将军的修为，证明一事。”

        “门主请讲。”

        “将军可知黑晶石的真实秘密？”

        又是晶石的秘密，这晶石能让天下人都为之疯狂，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陈靖翎有些不耐的说：“听说过一些，但不知门主所言之秘密，又究竟为何？”

        “移形换影，凭空消失。”

        陈靖翎心里大惊，这不就是穿越吗？假意镇定下来，问道：“门主所言，是亲自发现了什么吗？”

        “我的修为不足，很遗憾只完成了一个算不得完整的开端，请将军来，就是想借将军之力，共同将此发现探寻下去。”

        “你的开端是什么？”

        “将军，请跟我来，”

        说完，门主带着陈靖翎走进自己的修炼房内，只见蒲团前的地面上盖着一块布，门主神秘的站在面前，掀开那块布，兴奋的对陈靖翎说道：“将军，可发现了什么？”

        陈靖翎见多识广，一眼看出地面上一块石砖表面，有一个接近菱形的光滑面，平整如同被什么工具单独切割一般，问道：“这是？”

        “是被几颗超纯的晶石能量集中于一束光的照射下，发生了如此神奇的情形，我自己看过，石砖表面并无损伤，只是上面的磨损和尘土不知所踪。”

        陈靖翎蹲下凑近观察，借着光看过去，确实表面平整，触摸之下并无明显凹凸不平，确实如门主所言，表面没有任何受损的情况下，将等高面上的所有尘埃皆凭空带走了，如果此情形果真是如门主所言，那么晶石能量确实可以做到穿越时空的能力。

        “门主，你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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