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塔城外,依旧是风雪万里不辨远近,耀王依照家眷们的意思,决意留在库塔城,将陈靖翎和西莉亚送出城外之后,主动的回城留给他们俩单独的时间。
库塔城一起的时光虽然短暂,却让西莉亚逐渐意识到,眼前这个大华圣帝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明主,人中之龙,相处的这几日,无时无刻不被他周身散发的人性光辉所照耀,就连一贯耿直无畏的辛统领,都对其大加赞赏,简直恨不得拜在他的门下。
直到此时,西莉亚方知道自己多年前圣女圣母给自己曾经卜卦,所预言的那个结论“圣女主了沁芳心,得圣心共理天下”。她猜,自己应该是得遇人生正主了。
而陈靖翎自然也能读懂她眼神中流露出来对自己的倾心,不得不说,这位有名的西齐女主,确实如其芳名远播一般,婷婷般绝世独立,萋萋般楚楚动人。
唯一让他有所犹豫的是,自己终将离开这里,届时难道自己又要留下这孤儿寡母在这一世吗?如同自己的灵儿一般?不,不可能,他绝不能接受这种错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忍痛与陈靖翎离别之后,西莉亚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了又看,陈靖翎岂会不知,挥了挥手之后,驾马离开不留下一丝回顾,而后直到看不见了,陈靖翎思考再三,指尖划出一个金光朝西莉亚的马车而去。
速度快到没有人发现,金光即隐没在马车底板之下,瞬时车内不再严寒,四周不再是冰冷的北国凛冬,西莉亚错觉以为陈靖翎回来了,掀开帘子四处瞧过去,却没有发现丁点他的身影,然而这温暖的气息却伴随着她一路回到了京城。
“顺天道以自强不息,遵地势以厚德载物,”回到京城之后,西莉亚将这两句话连夜派人写在大殿的中心柱子两边,所有入朝官员进来上朝之时看到这一对字,皆是大为感触。
秦天先站出来,问道:“敢问女主,这两句话自何得来?”
“有德之人所言,孤此行受益匪浅,求得治国理政之大道,将来有请各位臣工务必时刻监督于我,立德修身,孤要做配得上德行的君主。”
“大善,此乃我西齐之福,天下万民之福啊。”
“陈靖翎,大华圣帝,他之德行修养,他心怀天下之胸襟,当为天下诸国为君之主之表率,此为亘古未有之明主啊。”
“哦?原来是他啊,”秦天点点头:“近日吾夜观天象,东有紫气催生,明星璀璨,东方似有天空正主之气息啊,莫非这天下,真会迎来一番改天换地,革陈立新之变局啊。”
“秦国宰也有这个感觉吗?”
退朝之后,国宰找到新任国师玉明大师,以推演之术,行预知之礼,连出红鸾、天地、结理、并蒂、一统等奇相。
国宰识观之后,问玉明:“这些相数连起来,和解?”
玉明大师微笑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皆是好事将近啊,好事将近啊。”
听到这里,秦天已经了然于心,他早从归来的队伍中得知了女主西莉亚与陈靖翎在库城的惺惺相惜,此番回来,女主更是改天换地一般,勤勉于朝政,思虑改革之策。
一连多日的风雪过去之后,西齐女主带着秦天、辛博和几名各部政官员,趁着天气好转深入多个临近京都的部落开始了转场情况摸底,记录等工作,同时慕名前往古拉山与北魏交界处,探访传说中的烟云先生。
寻访了多日不见古拉山下有百姓足迹,只能临时在野外宿营,条件之艰辛连同去的辛博都忍不住劝女主回京,等开春之后再来探访。
“他究竟有何厉害之处,我们非要这个时节探得他的下落不成?”
女主笑了笑说:“辛将军,带兵打仗你都不嫌苦,这大山深处寻访贤能,你倒是犯难了不成?”
秦天摇摇头说:“女主你就别揶揄他了,他也是为了你才说这番话,要是让他自己一人来此,他不用营帐都能裹着皮毛在野地里过冬。”
“那是,先主就说过,我辛博是天赐的野圣,野外没什么能难到我的。而且,见过陈靖翎之后,我不信还有能比他更加有能力之人了。”
秦天笑道:“哈哈哈,你看,连他都对陈靖翎赞不绝口了,我倒是越来越想见见他了,甚至还有点羡慕你们上一次的库塔城之行。”
说到了库塔城之行,两人立时都沉默了下来,开始思考他们与陈靖翎交谈中,所了解和学习到的为人之道,为官之道,为主之道。
这时,营帐外的山脚下突然传来了一阵砍伐声,女主记得陈靖翎曾经说过“天地万物都该遵其本序,仁者不仅爱人,还该爱物,以人为本,更该遵守自然法则,天地有灵,万物皆有灵,这就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听到砍伐声,女主立即跑出去,大声问道:“何人在此伐木毁林?”
“哦?这位姑娘,木为薪者,取薪火以为己用,这天寒地冻之时,有何不妥?”
“取薪火取暖,为人之所用,自然无不妥,然则,以木为林,森林护山,山泽万物,无林则山中万物皆难生存,可生否?”
“在下斯旺,号烟云,敢问姑娘是何府后人,老朽竟不知后生之辈中,已有悟性如此之高晚辈。”
“您就是烟云先生?”女主西莉亚喜出望外的看着身边的几位随从,对烟云说道:“晚辈西莉亚.明孜,见过前辈。”
“明孜?”烟云看了看几位随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西齐德方国主是你什么人?”
“正是父王,只是他已经走了,就在月余之前,为北魏奸人所害。”
“也是小国难以自立,魏王终究非明主,贵国旧主依附于他自然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终将食其恶果。”
“你这什么话?”一边的辛博听不下去了,说道:“我主若不是听信北魏奸主之花言巧语,岂会被奸人所骗,我西齐男儿向来率直,哪能敌过他们那些奸诈小人的弯弯绕绕。”
“也是,老朽失言,望少主恕罪,如若没有别的事,我这就把刚才砍伐下来的树枝带回,放心,老朽自然懂得爱护树木山川,只有如此,才能滋养万物,求得万物共生。”
“先生且慢,”女主大叫一声,而后躬身拜向烟云说道:“我们此行特来拜会先生,求取治国之道,如若先生不弃,我代表西齐恳请先生出山协理国政。”
“哈哈哈,那你先告诉我,刚才那一番话,是你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师从何人,索求大道真理而来?”
“是我同大华新任圣帝那里听来的,我们百日同席,夜晚秉烛相对,他之天地大道感悟,远超我之所见识。”
“大华圣帝?如此说来,陈氏已然收服了大昭?”
“烟云先生并不知晓吗?”
“我在此隐居多年,如何得知?”
秦天突然忍不住问道:“那先生如何算得陈氏收服大昭?”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秦天摇摇头说道:“好一个天机,多日之前,也曾有一位天算大师告诉我同一句话。”
“那是自然,天机就是天地循环之道,顺其自然谓之天理。”
“那先生还算到什么呢?”
“那也是泄露天机。”
秦天摇摇头,微笑的说:“那我如果说,我看到了东方紫气,看到了星云闪耀,看到了红鸾冲天呢?”
“善哉善哉,看来一切都是天意,”烟云将木材放下,挥了挥手说道:“女主,请。”
西莉亚和秦天几个人皆是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疑问的看着烟云。
“哈哈哈,您不是来请我出山的吗?我们走吧,女主,老朽愿侍奉明主,以毕生之所学。”
西莉亚激动得都快要跳起来,手舞足蹈的说道:“对对,快,快起营帐,我们即刻回京,先生,请。”
回京之后不出几日,西莉亚的案前,新任辅国烟云先生就奉上了一份国政论,里面详细阐述了天下融为一体,淡化政体差异、民族差异、人种差异的天下一家的施政方略。
“这与靖翎的论述完全一致啊,”西莉亚不禁感叹道:“天地人,天为一体,地为一块,那人亦可为一家。”
“明主施政,天下一统,四海一家,普天大同。”
秦天突然问道:“这两日,大华的来信是不是就该来了。”
西莉亚点点头说道:“是的,也就是这两日了。”
秦天与烟云对视了一会儿微笑的问:“国主,您的心动了。”
“啊?”
“您自从与陈靖翎会面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老臣能感觉到那种勇于追赶、勇于探寻的脚步,国主,您是把他当作一盏照亮自己的明灯了。”
“不,我不为追赶,他是我心目中的神。”
烟云也笑道:“秦大人有些话不好直说,还是老朽来说吧,国主可曾想过与陈靖翎联姻,结天地之好,大华与西齐合为一体?”
“这,满朝文武他们能答应吗?大华臣民是否能答应?”
“这不重要,国主可愿意?”
“我,”西莉亚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自库塔城回来后,我无时不想再能与其共叙,一解思念。”
秦天笑道:“依我看,陈靖翎的书信,对您亦是大为赞赏,可谓惺惺相惜啊。”
烟云点点头,对西莉亚说道:“女主放心,我们早已有准备,您只需要相信我们就是了,月内就让大华送来国书及聘礼。”
“等到开春不行吗,非要这凛冬之际?”
“只怕这天赐良缘已是忍耐不住了,哈哈哈。”
第二日天刚微亮,西齐门拉克城外又是寒风肆虐,天空中的云系越积越多,烟云先生亲自带着西齐圣母、辛博和几十名随从精英,策马出城往大华而去。
赶在又一场暴风雪来临之前,他们越过边境,烟云先生好奇问道:“这边关果真已是畅通无阻了吗?”
“那是自然,我主响应大华国主之见,各自拆除关隘,减少通关手续,现在往来几乎没有任何限制了,两国边境贸易即使在这风雪漫天的凛冬,依然是络绎不绝。”
烟云先生不住的点头,能让辛博这种武士都赞不绝口之人,自然非寻常之辈。
这是阔别二十余年之后,烟云先生又一次站在大华禁宫城外,抬头望向这巍峨的宫殿群,望向这数丈之高的城墙,此时的情形却与自己之前所认知完全不一样了。
禁宫的外城,包括监察院、六部三司、内务府等办事机构的区域,现在完全不做任何限制,往来畅通无阻,有些好奇的烟云先生,直接拦住一位看似小商贩模样的中年男子问道:“这位小友,你们这禁宫城内,现在都可以进出了吗?”
“对啊,参观的,进来办事的,做什么的都有。”
“那你这是进来办事吗?”
“我这不,”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年轻后生,说:“带他们俩进来旁听太学,今天太学开讲天地之道,人本大道。”
“哦?”
“老者请恕罪,我们要先走了,那边去晚了恐怕就没有位子了,这就先行告辞。”说完,就兴冲冲的跟两位年轻后生,一路小跑的往太学而去。
烟云先生朝身后的辛博瞟了一眼,两人会意的一起往太学而去,让带来的部下回去客栈候着。待二人赶到太学,果然如同刚才的中年人所说,真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座中位置有个大蒲团空着,应该是留给先生坐的。
这北风凛冽的冬日,尽管阳光照射着地面,但依旧十分寒冷,满院子这百余学子就这么围坐了一圈又一圈,甘愿在寒风中等待先生的讲学,烟云先生心里对这浓厚的好学氛围赞不绝口。
片刻之后,一个来自稚童响亮的声音传来“观云先生到。”
“观云?”烟云先生心里大惊,等到看清来人,他忍不住叫出了声:“观云师兄,真的是您?”
“哦?你是?”
“近三十年不见,在此相逢竟已难识了,我是烟云,师兄,您这些年在何处治学?”
观云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的烟云,点点头说道:“是了,是了,这确实还是以前那个不羁的烟云的模样,哈哈哈,来,坐下,随我一道开坛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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