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城外静悄悄,夜色下的林中一片死寂,铁匠背着一对弯刀在林中快速的穿越,来到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门口。
“少将军,您要的一对弯刀。”
靖翎接过弯刀,刀锋在新月的微光下泛着点点寒光,刀尖锋口按照自己的想法,更加弯曲成几乎半圆,运起真气将一对弯刀飞出去。只见一对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然后带着一阵破风之音回到了手中。
“嗯,非常完美,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铁匠老李头。”
“少将军过奖了,当日见到少将军,李老头我真是如同惊见天人啊,真没想到少将军洪福齐天,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呵呵呵,老李头,你的铁匠铺回不去了,此去京城的路上,也必然布满了宫内的探子,你可有其他去处?”
老李头拱手跪下说:“少将军,如今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如蒙不弃,我愿意追随少将军。”
“可是,跟着我这一路必然艰难险阻啊,他们在祈州城和洛川城都没有占到便宜,死伤惨重,恐怕回京的这接下来数百里路,会面临重重考验。”靖翎背过身,思索了一会儿说:“你为我陈家在此洛川城守了半辈子,我想让你有机会安享后半生。”
“年少之时,被陈将军所救,我就下定决心,为陈家守住这西去的消息通道,终身未娶就是为了以身报效,少将军,您不必为难,如果我会拖累您,我自寻去处即可。”
靖翎俯身扶起老李头说:“快请起,我想到一个人,你可以去帮他。”
祈州城府衙内到处张灯结彩,下人们将所有之前被监察院人员占用的房间和各种后堂收拾干净,按照府首的要求,将府衙内外焕然一新,准备迎接新任的城主。
府衙内,主事轻声问府首:“大人,您说,大主宰为何会将肃州府首送过来祈州,而不当地将您直升上去?肃州城地处边缘一隅,多年来早就没有升迁之机了啊。”
“行了,身为主事,做好分内之事为上,不要挑拨官员关系。”
“对,对,大人,下官失言,”说着,主事打着自己嘴巴说:“只是为大人鸣不平罢了。”
“大主宰之心,岂是我等可以猜到的,新任城主能得到大主宰赏识,必然也是有些非常人之所能,我们跟着新城主,好好学着吧。”
“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突然间,门外跑进来一个府衙守卫,俯身说道:“报二位大人,门口来了几个身着丧服的人,说来领取兄长尸首的。”
“什么人?为何来我府衙要尸首?”
“来人回报,其兄长自上月初来祈州城参加商贸会,至今未归......”
“打住,”主事连忙叫住,然后拉过守卫问:“赶紧出门,先安抚对方找个地方住下,守住住址,不允许任何外人靠近。”
守卫匆忙冲出去门外,派几个人将围观百姓赶走,然后安抚对方情绪,给对方安排住处,又过来几个守卫将对方连同棺木一起带走。
府衙内,主事对府首说:“此事有些蹊跷啊。”
“废话,还用你说,你说说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当日之事,三宗大案,皆由监察院接手查处,那么按理说应该由监察院善后的。但是,他们拍拍屁股离开,那两处走水案的尸首也一股脑清理了,现在来人要尸首,我们何不将责任推给监察院那边去?”
“监察院代表的是京城势力,你去捅一下试试?”
“那就修书一封,快马送去京城监察院,探一下他们如何回应。”
府首抬头叹了口气说:“唉,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这边只能先靠我们挡一挡,等着城主赶紧来吧,这个难题刚好让他来解决,也许他会有什么高见呢,也让咱们学学。”
主事看出府首脸上微微露出的笑意,不再言语。
靖翎只身一人坐在齐山的半山亭,背向官道,面朝着亭子后面的群山。
水明站在亭子对面的竹尖,抱着手中的剑,冷眼看着亭子里的人,两人相距足有百丈,却清晰的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靖翎看了好一会儿,他不认识水明,对方却已经看出了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爽,大声问道:“站了快两个时辰了,累吗?”
“少将军别来无恙,水明都快认不出少将军了。”
哦,这个人就是五大护卫之一的水明,“认不出来了吗?有什么变化?”
“更加让人琢磨不透了,少将军,这是准备回京吗?”
“那是自然,理当回禀家中长辈,害他们担心许久了,不该尽早回家吗?”
水明叹了口气,说:“理当如此,只是,死而复生当然喜从天降,如若有一日,自知终要命丧,何苦要在这时给人徒增希冀呢。”
“是吗?是不是我逃不掉的?”
“天下宗师,你认为你能逃掉吗?”
“哦?天下宗师?你说的,就是皇城内那位火马双生子吧?”
对面水明不说话,靖翎也不在意,因为答案早已在他心中,而对方会说出天下宗师,自然他已然知晓,皇城内那位并非大主宰,而是真实的无相大师。
这么说来,无相身边几位近身的人,应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而这些人在知晓他身份前提下,无视神权的神圣,反而助纣为虐,任由他坐在堂上张冠李戴,看来正如自己来时所言“大昭国气数已尽了”。
“你回去吧,我不想为难下人,你告诉京中那位宗师,等着我取他性命。”
“好大的口气,”话音未落,一阵剑气袭来,直冲亭子内。
靖翎在对方出手之时,已经抬手聚气,两股真气抵在山坳半空中,没有等到真气碰撞的爆破声,靖翎的真气完全压住了剑气,靖翎再略一挥手,两股真气在水明左侧的身后爆破。
水明看了看身边被削平的竹林,愕然莫名,这不是之前认识的靖翎,此人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短短两月时间,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进步,不对,难道他在边境得到了传说中的萤石?
靖翎自己也完全没想到,甫一交手就让人大为震惊,要知道对方可是京城顶级高手,这一场完全都不用打下去了,对方与自己完全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在自己那个世代里,虽有那一次际遇之后能力大增,但最多也就是能量加持之后的速度极快,力量极大,加之耳聪目明异于常人而已。
穿越而来之后,他明显能感觉到周身的能量吸收速度更快,特别是那次的悬空寺地下宫殿之内,感受异常明显,所以他怀疑此地人等所言萤石,应该就是自己在那个山洞内被划了一道口子的晶石。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水明料定今日不可能在此截住陈靖翎,大声说道:“此去京城已不足三百里路,宗师之能绝非常人所能及,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水明从竹尖飞身而起,离开了山坳,靖翎大声回道:“慢走,告诉他,好好等着。”
靖翎看着对方离开,转身从亭子内回到官道上,准备骑马进京,这一次他准备好与京中那位大宗师一决高下,既是如此也就不必隐藏身份了。
离京不足三百里,四处都是宫卫放出来的探子,一路上风起都听着各路回报,快马加鞭赶上陈靖翎。
落马坡,位于京城外八十里路的赵巷镇,这里是所有边关守将、出征勇士归来京城下马驻扎之地,再往前二十多里,就是京城护卫军的驻守之所。
高大的牌楼上,刻有前朝大主宰手书“圣谕钦瀚”,左右各有手书对联“昭延万世青天圣明,御欶承天海晏河清”。
靖翎骑马远远的就看到落马坡大牌楼,牌楼位于一处三岔路口,路中间竖着一个路碑“落马坡”,还未来得及细看大牌楼上的手书,从牌楼两侧的林中闪出来数十宫卫。
这回陈靖翎倒完全没有察觉,也许是习惯了后面这一路被宫卫跟随,他逐渐的也不愿刻意去探知他们的行踪,若不是这回对方集体现身,想必自己也就骑着马离开了落马坡。
“少将军,别来无恙啊。”
一个男中音从远处林中传来,随后飞过来一个金甲将军,全身金黄的盔甲,在这初夏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这大太阳底下,能不能不要这么亮瞎眼啊?”靖翎小声嘟囔了一句。
“少将军,没想到您还活着,真是我大昭国之幸啊。”
这一句话说得,陈靖翎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赶忙歉意的说:“抱歉,这么晚才通知列位,实在是不敢过早现身,天下宗师要我的命呢,晚一天暴露自己,我是不是就可以多活一天啊?”
“少将军何出此言?无相宗师不是已经被您杀了吗?这天下再无宗师了。”风起突然拍了拍脑袋说:“瞧我这疏忽了,无相宗师被您杀了,那现在您就是天下宗师了。”
风起连忙拱手俯身说道:“风起恭喜少将军,年轻有为,成就一代宗师。”
靖翎心里一咯噔,难怪刚才此人飞身过来之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劲力,原来是传说中的京城大统领风起。这可是传说中京城第一高手,难怪水明离开的时候会提醒自己,说的难道就是这一着?
看见靖翎一直盯着自己不言不语,脸上也是没有半点波澜,风起收起自己假意的笑容,正色问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少将军是否可以解答?”
“你问,我答。”
“沿路从祈州到此,我手下兄弟不知哪里触犯到少将军了,被少将军下死手给灭口,”风起言语中不带任何感情地问:“少将军为何刻意暴露自己的圆月弯刀?”
陈靖翎笑而不答,只淡淡的看了看牌楼之后的树林和远处的群山,说:“青山有幸埋忠骨,臣下无辜助佞主。”
陈靖骏收到内卫密信,拆开后赶紧冲进后堂,“父亲,快,您看这个。”
“属下冒死回报,洛川老李确认,少将军未死。”
看完简短的几个字,陈兴明冷静的说道:“果然,祈州城的圆月弯刀再现,就是靖翎故意放出消息,通知我们避险。”
靖骏说道:“家眷妻小暗中可以安排出京回永州,我们留在京城的族人,似乎......”
“哼,放心吧,让家中暗卫小心盯防即可,大主宰他敢在京城内硬碰硬吗?”
“明白,我这就安排下去。”
是夜,陈家在京氏族各府内的所有家眷分批从城内数十个密道出口离开了京城,暗卫一路护送自碣石村密道离开。陈氏的异动,也引起了宫卫的注意,当晚,口信就传入了宫内,刘公公听到口信后急忙跑入寝宫。
“大主宰,”刘公公贴耳轻声唤醒大主宰,说道:“如您所料,陈家把家眷送出了京城。”
“密道找到了没有?”
刘公公摇摇头说:“大主宰息怒。”
“跑了,跑了就跑了吧,通知永州方向的宫卫,夏季到了,雨水渐多。”
刘公公连忙点头,俯身跑出了寝宫。
京城大殿之上,百官朝拜之后大主宰眯着眼睛问:“陈征明的狱中反省的怎样了?”
刑部尚书走出来说:“禀告大主宰,陈征明在狱中每日都在反省,心念圣恩浩荡,自责当初对族内官员疏于管束,未尽宗主之责。”
“哦?如此甚好。方院长,让你协同内务府查办赵家庄和祈州城几件连环案已有月余,进展如何了?为何迟迟未报?”
“启禀大主宰,案子现在查不下去了,线索都断了。”
“断了就去找线索啊,难道要我告诉你线索?”
“禀告大主宰,微臣该死,”说完,跪下求饶说:“微臣无能,求大主宰治罪。”
“你确实无能,也确实该死,几桩大案涉及数百口的性命,涉及数百万两的赃物,以及朝中多名官员的账目,你居然就这么搪塞过去?”
“实在是臣查到的所有线索,一一断了,无法追查下去了。祈州城内两起命案的背后主使人,都无故失踪丢了性命,连同悬空寺无相大师也不见了踪迹。城外赵家庄一案的账本,出现了多名京中官员和达官显贵的名单,但是经过内务府查勘数据,发现账本的真实性可疑啊,臣带人搜遍了赵家庄,也没有找到第二本账簿。”
堂上两人的对话,把在场官员听得一愣一愣的,陈兴明心里却十分清楚,这明显是相互在挤兑呢,显然方院长是被案子绑死了,他不敢违抗大主宰之令,又不敢真的在这京中得罪各种势力。
大主宰刚要站起来怒骂失察,身边刘公公跑过来,轻声说道:“禀大主宰,风起大统领在落马坡被杀了。”
大主宰回过头不敢相信的瞪着刘公公,刘公公点点头确认说:“身中数十刀,圆月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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