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若被山田蓟带到自己位于清池城外的大营里的时候,已经心如死灰。偏偏山田蓟还很得意地通知她,“不用着急,信已经派人送到你家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弟弟或者那位薛先生,就会来救你了。”
苏丹若双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不自在还在其次,主要是感觉到一种极大的侮辱,让她忿怒绝望。她使劲儿挣了两下,“你想做什么?要杀要剐你冲着我来,别带累我的家人!”
山田蓟走上来,伸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话可不能这么说,苏小姐,你我之间的仇恨,不禁会牵连你的家人,连你宛亭的老百姓,也没有一个能够躲过。”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伏在苏丹若耳边道,“我们徐国人和你们,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他喷出的热气像一束火,烧得苏丹若痛苦不堪。苏丹若奋力从他手指下扭过脖子,狠狠地照着他那张养尊处优、清俊白皙的脸上啐了一口。
山田蓟被人唾面,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松开了苏丹若,自己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条丝质的手帕,轻轻地擦了擦脸。
苏丹若瞥了一眼,依稀看见上头绘着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地叫人恶心。”
山田蓟大声地笑了起来,眼中兴味愈浓,他伸出手捏住苏丹若小巧的下巴,“你怎么这样有趣?我都舍不得拿你来要挟苏琅川和薛缜了。”
苏丹若没他力气大,挣不开他去,只有被他牢牢钳制着。她的脸微微扬着,一张面孔虽然粉黛不施,却好像一张精致的工笔仕女,凤眼微挑,红唇吞吐,冷冰冰地道,“在你拿我要挟他们之前,我一定会死。”
山田蓟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逐渐消失了。他将手松开,居高临下地望了苏丹若一眼,“来人,把她带下去,仔细看着,别叫她死了。”
苏丹若被人带了下去看管着,山田蓟搓了搓手指,似乎还带着她皮肤上柔滑的触感。他笑了一声,眼睛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转过身来,自己坐了下来。
自从来了这里,他见过很多女人,在关外的时候,他目睹过郭锦绣的艳丽和疯狂,那位贵妃娘娘倒是端庄大气,却镇日忧郁,不见欢颜。锦平的姚湛露就像故事里的桥姬,菟丝花一般缠着男人,一点一点地将他拉进罪恶的深渊……似乎谁都没有苏丹若这样的气质和气势,他想她是知道自己身处绝境的,可是依旧不见她彷徨哭闹,她接受死,就好像接受生一样。
他掏出了胸前的丝帕,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自言自语地道,“阿芝,她这么可爱,会不会,将你比下去了呢?”……
薛缜一人一马,一路驰骋,从宛亭来到了清池城外。远远望去,已经能看到山田蓟的徐国军队营帐,一个一个帐篷沉默无声地矗立在夕阳的余晖中,好像成群的坟冢一般。
太阳已经在山后消失了身影,明明是夏天,薛缜心头却是一阵空落落的冷。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也许是从他在逃亡路上遇见顾家兄妹开始,他总是觉得,再难再累,自己也会走下去。
“薛大哥!”一声他最希望听到的呼唤声打破了他的沉思,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脸,那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身后跟着十数个一样服色士兵的人,不是顾泽芝,又会是谁?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薛缜的担心出自于真心,可他心里涌上来的惊喜和感动同样不是作伪,如果不是碍着有人在场,他恨不得将顾泽芝搂在怀里。
“苏先生给我哥哥打了电话来,如今我爹什么都知道了。”想起许盈袖,顾泽芝难消恨意,“那徐国贱人,竟然引诱我姑姑用了那见不得人的东西!”
山田蓟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这么深!薛缜都瞠目结舌,还是顾泽芝提醒他,“苏先生说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来救苏小姐了,我心里着急,便带了人来寻你。”
平日里克制得再好的感情,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如同盛放的花朵一样缤纷。顾泽芝想到自己知道这个消息时候,心都慌得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不敢想象薛缜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不在了,她就吓得两条腿都软了。
她的脸红了红,自己也意识到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好在她来得及时,薛缜现在还好好的。
“咱们快些进去吧!”她不敢再看薛缜,自己拨转了马头,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
薛缜此时心里百感交集,他跟在顾泽芝身后,只见她又回过头来,“苏小姐见到我,心里不会不高兴吧?”
这一问,将俩人都问了个大红脸。薛缜尤其尴尬,事实上他和苏丹若并没什么,可能苏鹤鸣在世的时候曾经将他视作乘龙快婿的潜在人选,可是苏丹若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开始,就已经跟他保持了距离。至于顾泽芝,两人虽然彼此有意,可并没捅破什么窗户纸。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样难堪呢?也许,这就是世间最难消受的美人恩吧。
两人再相对无言,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山田蓟的营帐之前,不出意外地,被徐国的士兵拦住了。
薛缜越过顾泽芝,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士兵,“我来找山田蓟。”……
山田蓟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顾泽芝,他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跟薛缜一起出现。他是个人精,眼睛一溜,便瞧出来薛缜和顾泽芝之间的暧昧情愫,不禁暗暗咬牙,方才意识到自己早上一语成谶,看来苏丹若和顾泽芝,竟都跟薛缜有些瓜葛。
他对顾泽芝到底是什么感情?在沈家与她第一次相见,她还顶着沈家二少奶奶的名头,可是那时候他便敏锐察觉,她的一颗心,并不在沈韫安身上。
原来是这样,山田蓟笑着瞧了瞧顾泽芝,又笑着看了看薛缜,“我如今是不是,要改改称呼了?”
顾泽芝脸一红,声音硬邦邦的,“少废话,你将苏小姐怎么样了?”
“她这不是好好的吗?”两个侍从将苏丹若从后头的帐篷里带了出来,她的一双玉手被反剪绑着,手腕上已经勒出了青紫色的淤血。
“山田蓟!你好无礼!”顾泽芝怒了,挥开那两个侍从,自己去替苏丹若解了绳子。
苏丹若的胳膊都失去知觉了,她有些迟钝地看了看顾泽芝,“顾小姐么?你怎么来了?”
顾泽芝没好意思答话,她自己看了看走过来的薛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薛缜关切地望着她,“你没事吧?他们没难为你吧?”
苏丹若茫然地摇了摇头,突然又紧张地抓住薛缜的衣襟,“他的要求,一个都别答应!”
薛缜轻轻地把她的手拿了下来,将她交给顾泽芝照顾,自己转过身去面对着山田蓟,“你有什么要求?”
山田蓟剔着自己的指甲一笑,“薛先生何必明知故问呢?”
薛缜也笑着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大开宛亭城门,由得你们长驱直入,一步步地蚕食锦平、清池,乃至我华夏大好河山?”
他简直想上来摸摸山田蓟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苏司令做了什么?我薛缜又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们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小人?”
“苏司令一世豪杰,最后是个什么收梢?”山田蓟一脸不屑,苏丹若听了这句,好像回神了一样,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咬下来。
他瞧也不瞧她一眼,只是看着薛缜,“你薛先生豪气干云,却不想想宛亭的百姓,难道都愿意跟着你,为了这个腐朽垂死的国家陪葬么?”
薛缜望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你这样的人,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他对着山田蓟拱了拱手,“我要带苏小姐走?山田先生不会阻拦吧?”
山田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泽芝,耸了耸肩,“当然不会,不过我得告诉薛先生,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是永远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的。”
薛缜懒得听他这些废话,漫不经心地又拱了拱手,上来和顾泽芝一起搀扶着苏丹若要走。谁知道苏丹若轻轻一挣,挣脱了他的手。
薛缜呆立在当场,脸上又是一红,自己转身,先出了帐篷。
顾泽芝握着苏丹若一只手,她这回倒是没有挣开,可是她的手在颤抖着,看着顾泽芝的大眼睛里都是泪水。顾泽芝以为她还惦记着没有报仇,只有低低安慰她,“下一回,咱们来日方长。”
苏丹若不答话,眼睛一闭,两行泪水汩汩而出。而山田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靠在顾泽芝耳边,“你看看你这个人,中意你的人你不中意,偏偏要去喜欢别人喜欢的人,这又是何苦呢?”
顾泽芝恨恨地回过头去,恶狠狠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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