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携带着肉体一边在这个世界里劳作,另一边在另一个世界里不断地总结自己这一生。
看似无穷的烈日、荒原以及黄沙是生命的主体,实际上,生命的主体从来都是灵魂,而非物质世界。
甘夜那次医院的遭遇,她以为痛苦只是痛苦,是无意义的、无用的体验,但是,就是这次体验让她意识到很多年前和母亲的对话。
那天,她和母亲在朱红色的木门跟前,聊到了关于未来的灵魂计划。
母亲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可以过去,而甘夜总觉得有她过不去的坎。
是啊,如果那个坎大到压垮了自己的脊梁,要如何解决?
甘夜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在说的话语中再次分裂出一条路来,而这条路通往自己三十岁甚至六十岁的光景。
自己不能停留在十五岁的光景里面,必须往更远的地方走。
来到人间好像好寻找一个东西,只是,那个东西迟早会拿到,甘夜总想着早点拿到,这样一来,即使是“夕死,可矣”。
生命总是由无数的烈日组成的夏天,无数的大风组成的春天,以及无数的冬雪组成的冬天。
很平常的一日,甘地一个人爬进了那个棺材里面,而甘夜看着母亲骂甘地,
“甘地,你快点出来!爬到棺材里是找死去了?”
母亲大声的呵斥着,只是甘夜不明白,为何好好的要早早的躺在棺材里面体验死后的感觉。
甘地一直在棺材外面,时常路过棺材,都会害怕。
每每到了夜里入睡的时候,总觉得棺材成了张口的魔鬼一样要吃掉自己。
甘地回想起过去,意识到一点,就是下葬的那天甘夜随着爷爷一起走了。
因为甘地一直和爷爷住在一起,爷爷最后死了,甘地躺过的那口棺材被下放到了那个深深的洞穴,甘地也随着一般死在了那里面。
甘地的病真的显现出来,是在三十多岁的时候,这样一来便一切都有迹可循。
甘地自己选择的,因此,这场病也是由来已久。
甘地一开始生病的时候,整个家里都慌了人们感觉如临大敌一样。
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点萎缩下去,包括医院检测数据出来,每一项都证明甘地的身体已经糟糕透了。
那时候全家人都做好了即使甘地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已经尽全力抢救了,如果真的没办法,那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
那一年,甘地的病让大家意识到他即将脱离尘世,要死了一样。
甘地虽然活着,但是他早就在家人的心中死了一样,母亲有甘谷和甘夜两颗棋子,自然,早早的放弃了甘地。
甘地刚开始生病,大家都在说,“不管他,爱咋样咋样。”
“死了也没关系,不用管他。”
甘谷都说了,“把我心疼的有啥用?大不了你死了一埋。”
可是最后,病入膏肓的时候没有办法,还是去医院陪同,父母都在医院照顾着,甘夜远在千里之外,根本顾不上,只能给父母转钱。
这些年,只有甘地欠甘夜的,甘地却从没有说过要还。
兄妹之间,甘夜一直努力地往上爬,希望得到一个更好的前程,只是,很多时候感觉有人往下在拽着自己。
有一年,那是在主教楼的二楼侧边,甘夜和宿舍的女孩一起背诵心理学的知识,从二楼窗户望出去看着外面,心里不免怀疑这些枯燥的心理学真的可以解决自己的阶层吗?
如果整个家族都需要救赎的话,那么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甘夜每日上学去,遇见的孩子们都是五湖四海聚在一起,她那时候才发现原来命运一直把相似的人放在一起,让他们完成属于自己的人生。
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甘夜从二楼看过去,总是一阵凉意。
到底救赎在哪里?未来的未来到底要遇见什么?
专业课基本上学习的都是教育学、心理学两大分支,甘夜总觉得枯燥异常,可是,如果不学习这些东西,那么那么早的出去打工,早早结婚生子基本上这一生也就毁了。
甘夜只能跟随着大家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往前。
教授普通心理学的老师看起来风流倜傥,只是觉得那个人有点儿怪,牙齿有点儿黑,整个人看起来像被一层皮包裹着,没有原始的生命力,只会照本宣科一般。
很多年后,甘夜只记得那个男人在心理咨询室里上课的样子,忘记了他在课堂上到底怎么上课。
原来真的有人在上课的时候不上课,而等到了下课的时候却拼命上课。
日子过得越久,甘夜唯一敬佩的是一个教授社会心理学的老师,他的脸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喜庆,他能把很复杂的东西给你讲的很简单。
那一年大约是大二吧,他们在主教楼上课,老师给大家讲社会心理学的课程,突然,天空中下起来大雪,有人惊呼着,
“老师,你看下雪了。”
所有的孩子们,都震惊的往外看,这得有多大的冤情。
甘夜不在意五月是否下雪,她看着老师脸上的表情,意识到老师是用学识精装的人,不过,他依然是自己本身。
老师在讲解的那些东西,就连他自己时常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一来,师者,也被惑所困。
甘夜后来的后来才明白,人人皆有自身的局限,这局限限制了每个人自身的发展。
老师也是限制行为的人,也有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甘夜试图往外一直扩张,结交很多的朋友,包括去更多的地方,都是为了扩张意识心的领地。
那一年,甘夜和同学一起出了北门,走去钢铁桥那边,一路上同行的晨风在说自己的从前,并且,问甘夜未来的打算。
冬日里夕阳斜下,甘夜看着落下去的夕阳意识到自己如今在最好的年华里,必须走更远的路,看更美的景,这样一来,才不至于辜负这一生。
甘夜说,“我要离开我出生的地方,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晨风看着甘夜,眼神中的倔强让人觉得心疼。
晨风和甘夜走过很多路,始终走不进他的心里,他意识到甘夜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及想着从外界获得什么,把自己捂在套子里。
晨风不知道甘夜从一个男人那边过来他这里,更不知道甘夜过去的经历。
试图靠近的时候才发现命运早就分隔出来两条路,自己朝左,甘夜朝右。
走在河滨那边,晨风一身黑色风衣被风吹起来,甘夜看着渭河边上的钢铁桥,再望望天空,如同置身在虚幻的境况里一样。
晨风说到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奶奶如何含辛茹苦的把自己养大,说到父亲并未给自己支持,每年暑假都要去打工勤工俭学,说到自己身为男孩要背负家族的使命。
那一刻甘夜意识到自己身上也背负着家族的使命,自己也要支撑起一大家子,可是,支撑一家子人的能量全部放到了自己身上,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寒门之所以出不了贵子,就是因为大人世界给的重压太多,以至于把这个人压垮了。
小时候父亲给甘夜说,“你哥哥不成器,这个家就靠你了。”
那一瞬间,甘夜感觉自己身上背负了一座大山,顿时喘不过气来。
读书,在农村人的眼里就是为了求取功名。
翻身农奴把歌唱,就为了改变阶层。
可甘夜他们这一批人,就只能毕业后做普通的老师,真不敢置信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最后还是要回去乡村,去帮助和自己一样的人把他们送出去。
可是,如果不这样自己到底要如何渡完自己这一生?
学校的教授,他们基本上都是读了研究生之后回到高校任教,日常重复着那些晦涩的专业词语。
有一次,一个讲述《文学概论》的老师在上面上课,喊甘夜的名字的时候竟然读错了,读成了“guo ye”,甘夜急忙站起来给老师解释,“老师,我叫甘夜。”
一个教授文学的竟然会把那么简单的字都读错,这是多么大的失误?
大学四年,甘夜学的中外教育史,以及心理学的所有知识,但是,甘夜越学的多便觉得那些知识拯救不了自己。
到底什么才是这一生的救赎?
大一甘夜接到了一通电话,那是于连打来的。
“甘夜,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大学不过如此,我想退学。”于连问,
“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怎么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我不会像你一样。”
甘夜听着于连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在炫耀,炫耀自己得到了唾手可得东西,可是,却直接放弃了。在她看来,于连在嘲笑嘲笑她和老师的世界一样简单、俗不可耐。
“你这人是怎么了?我并没有攻击你。”于连还在解释,
“以后你走你的罗马道,而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说完之后,便有一瞬间意识到可能这样不对,但是,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
“甘夜,我的确比较聪明,这一点你要认可。”于连依旧趾高气扬的说着,
“我就这样,要你管?你滚回到你高尚的世界里,我继续呆在我低贱的世界里。”甘夜继续攻击于连,
这句话之后便挂断了电话,从此,再也没有和于连联系。
甘夜是从老师那边走到了如今,已经走了那么远了,如果退回去岂不是被打到了谷底?
甘夜那天的精神病爆发在于连跟前,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结束之后依然气得半死,只是这一切荒诞极了,于连到底算什么?自己为何要这样和他说话?他并不欠自己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看出了自己和老师之间的爱,就这样一直报复他?甚至侮辱他?
甘夜挂掉电话之后,回到了宿舍里面还气呼呼的给月竹说起这件事,不过,事件的语言全部被修改、颠倒了,以至于,于连被修改成了一个“喜欢在他人面前炫耀,又否定他人一切”的人,于连可能有点精神病。
这样一来,月竹也很生气,气的是于连对自己不负责,对家庭不负责,辛苦考到的学业,那么容易就放弃了。
从那天开始,甘夜和于连彻底的老死不相往来,于连在自己的空间里面写到甘夜,也被修改成了另一种样子,那个女人是甘夜所陌生的,气的甘夜和他对骂。
甘夜眼里都是老师,看到的于连很丑陋,于连眼里的甘夜是肤浅的集合,于连眼里的老师才是知己,而老师眼里既有甘夜,也有于连。
这样一来,老师手中握着阴阳的乾坤,看着阴阳两极在互相斗争。
从前只觉得他怪异、荒诞,怎么到了最后他居然和女人对骂起来,甚至他的笔墨之间都是羞辱自己的样子。
可能,自己和于连之间就是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于连最后还是退学了,甘夜和大家一起顺着坡往上走,完成了四年的学业,后来,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都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放弃了岂不是全盘皆输?
每次,觉得老师讲课无用的时候,想想已经放弃的于连,以及他骂自己的那些话语,甘夜便坚持下去。
多年后,离开了学校之后的甘夜走着走着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从哪儿来,要去哪里,也忘记了自己和于连之间的冲突。
在他们冲突的那一瞬间,甘夜的命就被于连置换了。
再后来,甘夜经常会忘记自己是谁,自己要去哪儿。偶尔翻看着于连的空间,觉得他写的那个自己好像就是那么回事。
毕竟,人是无法看见自己的全貌。
她以为的那个自己,在于连看来,只是爱幻想、沉溺于情爱的甘夜。
而于连可能很早就看出来甘夜的心思,因此,他要做的是拯救甘夜,拉甘夜走出老师的世界。
最后,甘夜成了农夫怀里的那条蛇,咬了于连一口,至死于连不知道是谁伤害了自己。
每个人所演绎的东西,到了一起互相碰撞的时候才发现是不一样的,在甘夜看来她所希望的爱是一份大爱,携带每个灵魂去往更高的维度,而在老师看来甘夜是他的甜心,从于连的角度来看甘夜无异于引火烧身,玩了一场自我陶醉的戏码之后又惊觉被骗。
多年后,三个人回头再看这件事,只觉当时自己惘然。
这个世界还有爱吗?这个世界还有恨吗?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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