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夜出生的那年是一个春天,刚好是北方草长莺飞的日子里,当南风吹来的时候家中也满是阳光,屋顶上挂着好玩的小风车一直在那边转,还是婴孩的她不会说话便一直数着格子,房间内的格子那么多,数也数不完一样的。
后来,吃了龙母壮骨颗粒以后,甘夜发现自己越来越结实了,跑的飞快,看到什么立刻就去这样的速度在母亲看来就是一种很可怕的能力,下一秒有可能跌进水缸,有可能掉进红薯窖里面,
母亲一直在用恐惧降低甘夜的频率,让她处在一个低而慢的世界里,不那么快的移动,更多时候萎缩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大人牵起手来去往其他的世界。
第一次去三华河附近,看着众神灵纷纷投胎到了那个地方之后,甘夜只觉得死亡之后的那个世界很可怕,但是却不知道亡灵的世界和现实是息息相关的,并且,紧密的连接在一起,从未分割过。
那年,携带着破碎的灵魂坐着车子离开了原来的轨道之后到了那个地方,大巴车的位置很高,看向波光粼粼的河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宽广了起来。
下车的时候看见了具乐,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自己的参照物品一样,可能真的是只有频率相同的人才会再次遇见彼此,甘夜看着具乐和自己一样都是破碎的本身,那张年轻的脸还有远大的志气,却不知道人这一生最后所有的志向都会被时间磨平了,最后,一切都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被他人带着走进他们的世界里,而那个世界里的很多事情都是随机的,并且,跟随着他们走过他们灵魂破碎的地方,为了他们的痛苦而痛苦,自己也如同是被撕碎了一样。
人生的十年二十年,真的只是白驹过隙,一瞬间便完成的事情。
甘夜总是在回想着过去的一切,自己被分割在无数个时空当中,被带去各种不同的场合里面,吃了很多次憋屈的饭菜,好像自己从未真的主宰过自己的身体以及灵魂,根本都是朝着他人的目标一直前行着。
小时候父亲拿着那张试卷站在屋檐下呵斥甘夜的那天,那分明是对于三个孩子都无用的绝望,甘夜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法停留在快乐里面,必须继续往前走,必须给自己的人生完成一份答卷才可以。
甘地的世界中爷爷的分量那么多,他可能在青少年期就以为自己是个老人,因此,便朝着那个方向延续下去。
爷爷死了,留存下来的精神继续延续在甘地和甘夜的身上,那些交叉过的时空还在继续影响着未来的人,甘夜后来才发现原来真的是相似的人才会进入同一个世界里面,爷爷是被舅舅抚养长大的,因此,他对那个老人的情感是既感恩又恨他,恨是恨他拿着鞭子打自己。
当同样的鞭子抽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的时候,他竟然不觉得他们是无辜的,直到在西边房子那晚,看到了孙子被吊在树上抽打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人是在不断地在悔恨当中一直去弥补他人,但是没人能够知道当下到底发生的什么事情,他们好像是进入了一种心境,在那里面根本出不来一样的。
总是记得那个中午,太阳很烈,甘地爬进了棺材里面躺着,母亲看见了便开始用最难听刺耳的词语来骂他,甘夜以为母亲会叫着他出来然后给他讲道理,没想到母亲却用最毒的词语诅咒他,骂他不得好死的时候甘夜发现母亲的灵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置换了一样,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样子做的时候观测他未来的坍塌吗?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有什么好的?
后来,母亲一遍遍的忏悔着,为了甘地祷告的时候甘夜分明意识到她的痛苦和无助,那么,为什么她当年要那样去诅咒他?
也许,那个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反应一样,更多的事情记录在甘夜的眼中,而甘夜后来不想成为母亲的样子直接毁了自己半条命,就是为了不再生出男孩,不再继续重蹈那一天的所有经历过程。
厌恶出身,意味着毁灭的开始,而毁灭具有巨大的力量。
甘夜是一个观测者,观测到了母亲的恶毒,放任她的恶继续释放,而自己也被卷入其中,只有反抗那才是自己的立足之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因为,症结还在那边,一直朝着问题出发,一切都没有解决。
甘地初中认识了很多学习成绩差的朋友,经常给家里打电话,母亲便一直责骂甘地,那时候甘夜也要遭受着同样的痛苦,有一次,那个女生继续打电话过来后,甘夜终于憋不住那些肮脏的词语全部朝着那个女生输出过去,说完了之后便觉得一阵放松,成功的把母亲的负能量全部转移到了那个女生的身上。
而她其实在某个程度上也是受害者,在受害者上加害,后来多年后想起来甘夜家族的矛盾蔓延到了殃及到了城鱼,谁让他们非要闯入进来。
那个女生站在校门口,给甘夜说,你哥哥长得真的好帅,我一见了他我的头就开始发晕了,甘夜一想起来那些事情便觉得她们实在愚蠢,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不过是一副皮囊很快就会逐渐消失,伴随着皮囊消失后的灵魂才是他的本质,相信那些女孩都会迫不及待的逃离。
初中每次去自行车车棚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的车子没气了,推着车子去修补轮胎那边的大爷那里,给两块钱他便可以修补轮胎,看着他熟练的逃出来内胎在那边修补,沾上胶水瞬间干了,内胎被塞了回去,大爷给车胎打好了气,甘夜骑着自己的车子离开总不懂为什么自己的车子无缘无故的被扎孔。
有一年带着婆婆和孩子在镇上,让她们等待着自己,甘夜一个人去了那边的厕所里,附近都是泥巴路。
要知道那里的二楼就是当年逃课也要去的网吧,仔细想想,人生不过就是这样,从一个场合里面到另一个场合,根本逃离不开所有的人,逃更像是一个“假设词”,人间就是试炼场,除非是死了才可以离开这里的一切,不然,不是被放在这个时空便是被放在那个时空里面。
在果园里面,甘夜看着父亲在桃树上面嫁接杏树,一边是桃树一边是杏树,便在想如果灵魂可以嫁接的话,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去除父亲在自己身上的烙印?离开了父亲的场合之后,去往更大的世界里寻找,那才是一所海洋。
果园会消失,父亲也会消失,必须在一切消失之前要去做很多的事情,甘夜顺着那个念头脱离了原生地,后来当那个念头消失之后便如同是赤身裸体的行走一般,忘记了在那些念头后面持续不断的输入信念导致整个人坍塌下来。
后来,从养老院到养老院,看见了奶奶在黑张口小学里面,有人说那所学校以前建立的时候他还在里面住过,一边的荣儿想着甘夜的事情,一边觉得甘夜的家庭就像是一个谜语一样。
那个抗日的养老院里的老人,他们的生命不是白白浪费的,他们不会真的死去,那天去的时候那个老人和甘夜握手的时候,灵魂渗透了皮肤进入了甘夜的身体,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时空。
那次去见奶奶,她虽然已经骨瘦如柴,甘夜看着她的精神其实还可以,秦岭是中国的龙脉,那个地方可以吸取一部分天地之气,远离了尘世的一切纷纷扰扰的,她便可以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回顾她这一生,更多时候不动气。
看着奶奶的终点,甘夜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自己的人生到奶奶的那个终点之前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经历才能彻底的回归到老年的生活。
总是记得自己一直在逃避着当年的一切,记得自己不停的在世俗中流浪就是不肯面对自己的家庭以及出身,更多时候在天际边看着那个原生家庭就像一封远方的信件。
回过头去看曾经,更多时候在父母的势力范围之后一直兜兜转转,而后来即使离开了他们的范围之后也依然受到他们的影响。
离开高一的学校,卷起来的被褥以及打包好的心情,决定了哪怕不上学也要离开那里,那天教导主任问甘夜为什么携带着被褥,甘夜借口说被褥要拿回家去洗。
后来去了千阳后的那个培训机构里,那个校长拿着被褥递给甘夜已经到了晚上了,没有办法只能在那边将就一个晚上,那时候的千阳还很是破旧,如果要日复一日的继续呆在那里,那样的日子如同是死水一样的绝望。
离开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但是,更多是一种巨大的失落感袭来。
那天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知道要做什么,看着破败的房间,生出了要逃离的想法。
如果甘夜知道朝外求是根本没有救世主,所有的一切只能朝内求,可是,那时候根本不想着要朝内去反思,为什么他们都错了还要自己去反思?每个人都有错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
一天下午在那房间内,外面着火了,烟雾直接上来呛得根本呆不住,便出去到处去转悠了,到了楼下才发现是有人在那边烧垃圾,导致火势越窜越大直接淹没了整个楼顶,那是一个巨大的烟囱,底下着火后上面腾空起来,巨大的火苗窜的更高了。
观测者消失了,世界正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可是自己究竟要去哪里?不知道。
即使是火车也有起点和终点,没了观测者,没了目标自己连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
离开学校的那天,甘夜和竹玉挤在一张床上,到了第二天要分别了,竹玉打包好东西,甘夜送她到了楼下。
她一个人要回到她既定的世界里,从此,扎根在那个地方就是一生,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只不过匆匆就成了白土化成尘埃而已。
后来,总是会梦到那一天,好像从那一天开始,那些女孩子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篇幅。
从那个中学离开后,甘夜梦到在二号公寓楼下,蓝宇抱着书本继续往前走,剑宸走过来没离蓝宇直接问甘夜很多问题,那时候蓝宇再也没了往日的耐心直接恨对甘夜恨之入骨。
到底是她介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招恨是因为甘夜破了他们之间的局面。
那栋破败的大楼的后面,堆放了很多的桌椅,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使用过他们的人早已经离开了。
蓝宇和剑宸之间究竟有什么,他们自己清楚,插足别人的婚姻的确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蓝宇所有的骄傲以及努力在道德这把尖锐的剑跟前一切都不值得一提,当所有的人拿着她放在道德标准之下炙烤的时候,她所有的骄傲以及努力全部被刺破了,成了一个破碎的人。
芸姐说,蓝宇一直换男朋友,她这些年好像停留在一个不停的用他人来疗愈自己的过程,对待男人就像是一件物品。
甘夜知道芸姐说中了,一个患上了精神癌症的人还需要正常维持下去自己的本能,便需要用更多的生命力来吸血维持自己的正常。
可是,芸姐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包养一个女人长达六年的时间,她自己的苦难难道不知道吗?甘夜碰到了那群小女孩的时候,她们问,“老师,你觉得我们和男生的关系正常吗?”
甘夜说,“我觉得很正常,正常说话交谈无可厚非。”
“那为什么有的老师认为我们在勾引男生?”她们亮晶晶的眼睛质问甘夜的时候,另一个世界出现了,那是一群女人对于孩童的“荡妇羞辱”,而不幸的是甘夜小时候见证过这样的场景。
“她们,她们可能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把投射放在了你们的身上。”甘夜说完了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一种立场,而这个立场即将和那些人发生冲突,迟早是要和她们发生明面上的冲突,到那时候要怎么处理?”。
看着学校,实际上就是一群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境的人们教授着一群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孩子,那么这样教育的意义是什么?不断在试错中继续寻找救赎?
后来甘夜承认自己错了,因为,自己当年是借着一个错误去惩罚其他的人,用一个错误弥补另一个错误,这样一来,那个洞便越来越大,呈现一种巨大的破烂感。
是的,最后自己的确是错了,可是,要去神那边去面对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在他人面前认错,他们都是错的人,也不配自己去给他们认错。
那天受洗的时候,一个老者扶着甘夜的肩膀问,“你认不认自己有罪?”
“我认。”
“你想不想得到新生?”
“想。”于是,甘夜被浸入到了水中,在羊水中颠扑不灭的真理中甘夜一瞬间把今生的所有场景都过了一遍,那一刻的死亡和上一次在医院里还不一样,这次那么多人都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围绕着自己即使是真的死了也没有关系,不用害怕死亡,要知道死亡之后的世界并没有那么恐惧。
棺材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人间的真理。而死亡不存在,包括活着也不存在,更多时候人间的人们对于投射这场戏剧演绎的上了瘾一样,他们不断地造神,不断的毁人,而且他们真的不认为自己有罪,继续在欲望的河流里面越走越远。
也许,只有死亡才能看清楚一切,只有死亡才能破除眼前的一切场景,让所有人看清楚自己的手也在间接的杀了人,看清楚自己更是在不断的制造因果,连带的害了人的同时也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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