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安儿出钱，替你开了家饭馆子，收益还不错，如今你是我沈家的人了，这帐该怎么算，咱们也得有个章程不是？”

        沈夫人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顿时一片难堪的寂静。上到涂芳凝，下到一旁端茶送水的芦苇，脸上的颜色都是青青红红，十分好看。

        顾泽芝虽然依旧面带微笑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眼里却也不仅闪过一丝诧异，她早就不对沈夫人抱什么期望了，可是听到她说出这么愚蠢的一句话，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她简直想问问自己的公爹沈明远，您平日里究竟把沈夫人苛刻成什么样儿了？才能让她身为当家主母，却这样堂而皇之地打起儿媳妇嫁妆的主意了？

        她想笑又不好笑，只有端正了脸色，缓缓道，“食肆是有，收益也倒是还算过得去，只是夫人说这是二爷花钱替我办的产业，我就有些听不明白了。”

        “那食肆里的一桌一椅、一碗一盘，都是我个人置办，现在用的厨子、跑堂，也都是我自清池带来的，二爷在锦平人熟地熟，眼光又好，倒是帮我看好了这处铺子。”至于其他的，可跟他沈韫安，跟你们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呵呵，好伶俐的口角。”沈夫人到底也是在大宅里浸淫了二十多年了，这时候智力回归，一下就听出了顾泽芝的言下之意，“照你这么说，安儿就是白给你顾大小姐效劳了？”

        顾泽芝故作惶恐地抬起头来，“夫人这是什么话？我嫁进了沈家，就是沈家的人，若是家里一时银钱不凑手周转不灵，我自然是不会藏私的。我虽然穷，也有几个铺子庄子的，若是家里要用钱，明儿我就叫人去押了，把钱交给公公。”

        沈夫人又被她堵了个正着，虽然如今春绯姨娘势力不断坐大，可是她到底是名义上的沈家主母，一个家当得好不好，旁人不会把责任归咎于区区一个姨娘身上，只有她来顶缸的份儿。何况，堂堂沈家，居然穷窘到要动用儿媳妇的私产的地步，说出来也太丢人了，不仅外人听了要笑掉大牙，若是被最爱面子的沈明远知道了，只怕她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你！”沈夫人发现自己遇上顾泽芝，言语似乎变得很贫乏了。

        顾泽芝见好就收，笑笑地站了起来，“说了这么一会子话，想必夫人乏了。”她望了涂芳凝一眼，只见这位沈家大少奶奶也笑着看着自己，那眼神里除了二人一开始相交时的友善，还多了几分同盟的坚定。

        话毕，也不待沈夫人再说什么，二人恭敬行礼，原跟来时一样，携手走了出去。

        只留下沈夫人在屋里气得面色青白，却又听见外头涂芳凝正在叮嘱小丫鬟们做事要勤谨、好好服侍夫人，俨然婆媳情深的样子，更加怒得狠狠摔了一只茶盅才作罢！

        “你说夫人问弟妹要她个人食肆的收益？”到了晚间，沈韫严来家，涂芳凝亲自替他盛好了一瓷盅的炖品做宵夜，一边陪着他吃了，一边就在饭桌上将今早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他。

        沈韫严险些一口气岔住，伸着脖子死命将口中汤水咽了下去，不可置信地望着妻子，“不会吧？你是不是听错了？”

        “呸！”涂芳凝嗔怪地啐了他一口，“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在我身边说的话，我还能听错？”

        说着站起身来，没好气地唤了丫鬟来将碗盘收了，自己去哄沈玥睡觉。留下沈韫严靠在桌边愁眉不展，这家里如今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原本指望着二弟成婚之后也会变得稳重些，好歹能帮着他和父亲处理处理军里的事儿，可如今看来，却也是难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锦衣玉食的日子，到底为了什么，竟折腾个没完？

        沈韫安在姚湛露那儿足足盘桓了一日，到底不敢夜不归宿，在浴室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又寻了一套跟早起穿得差不多的衣裳换了，嗅了嗅并没沾染上姚湛露那浓郁的香水味儿，才放心地换上皮鞋，准备回家。

        姚湛露站在楼梯上，身子被灯影笼罩着，脸上神色不辨悲喜。

        “对了。”沈韫安临出门，又站住脚。她脸上一喜，却听到他说，“以后别把屋子熏这么香，还有，你那香水也该换换了，冲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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