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房间里看了一圈，洗漱之后，严灵竹才出现，所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我看了一眼离渊，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对严灵竹的状态并不关心。

        我本来还担心她的状态会过几天才出现，现在现身倒是正好，我走过去问她。“严灵竹，看你的样子，你似乎认识那位老先生？”

        严灵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幽怨，痛苦和不甘夹杂，却和以前一样，一个字也没有说，将头埋得更低。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中更加肯定她和那位老先生之间必定有多联系，只不过以往我遇到的鬼魂都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事实真相，让我帮他们伸冤，帮他们转世投胎，像严灵竹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她不说，我却更加好奇起来，但是还没等我多问，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姑娘，是我。”

        老先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看了一眼严灵竹，果然，一听到老先生的声音她就消失了，心中更加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逃避，如果她不说出来，就算是知道她投胎转世的关键就在老先生身上，我也根本帮不上忙。

        我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老先生，他手里拿着一个盘子，里面当着陶瓷做成的酒壶和几个酒杯。“这是我自己酿造的青竹酒，还请姑娘品尝。”

        洁白的陶瓷上画着三两枝竹子，小巧可爱，看了让人心喜。

        “谢谢。”

        老先生站在门口，十分有礼地说道：“姑娘只身一人，这酒可以带回家中，和男友一起喝。”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知道我依旧有了男友，只不过我身边这位的关系可是比男友还要更深一层。老先生笑了起来，解释道：“我是过来人，人生在世，聚少离多，姑娘应该珍惜眼前人才是。”

        原来他误会了，还以为我和男朋友闹了别扭出来散心，我扭头看了一眼离渊，点点头。“我知道，我和我老公的感情很好。”

        “原来姑娘已经结婚了。”

        我点点头，注意到离渊在听了我的话之后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眼神中的灼热几乎要将我烫伤。

        老先生抬头大笑起来。“是我误会了，那姑娘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我走出了门，目送他离开，却看到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晃过一道黑影，那黑影的样子似乎是严灵竹。

        她跟去了？

        我担心她会伤害老先生，刚要追过去，却被一只手拉回了房间，房门咔一声被关上，我被离渊压在门上，他似乎带着火焰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我。

        “你......”

        离渊的双手将我禁锢在门上，炙热的目光让我的后半句话消失在喉咙里。

        他浅浅一笑，眼中洋溢着喜悦，倒映出我的样子，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人。“这是娘子第一次叫我老公，为夫很开心。”

        我沉溺在他的视线中不能自拔，回忆着以前的事情，似乎当着他的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是头一回，不过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竟然能让他这么高兴。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中也不由自主泛起一阵蜜意，连忙移开目光说道：“刚才我看到严灵竹跟着那位老先生出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时候，娘子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离渊的身体贴近上来，虽然没有温度，却让我更加紧张。

        “我和你在一起，不会有任何危险，当然要担心严灵竹。”我红着脸小声说道，不知不觉间，我对离渊已经十分信任，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一定会相安无事，他就像一把在我头顶撑开的保护伞，一直保护着我。

        离渊嘴角勾了起来，对我微微一笑，离我更加近了。“娘子这么信任为夫，为夫很惭愧。”

        “惭愧？”我诧异地抬起头，难道他还会让我受伤？

        看到我的表情，离渊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邪佞，伸手将我打横抱起来。我眼前一花，紧接着被轻轻放到了床上，脸上滚烫，此时此刻，我当然知道刚才离渊话中的意思，羞得抬不起头来。

        “娘子害羞的样子，为夫很喜欢。”

        我低着头，小声抱怨。“你有什么不喜欢的？”

        没想到却被离渊听到了，他当真仔细想了想，我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我。

        “娘子的一切，为夫都爱不释手，娘子的一切，为夫都喜欢。”

        我心中一震，离渊的目光太过炙热，似乎能直接看透我的灵魂，在我心中留在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我心中再次点燃希望，仿佛被他蛊惑一般将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扰问了出来。“你真的喜欢我这个叫曲唱的人吗？”

        离渊微微一愣，并没有立刻接话，我刚刚抬起头的心瞬间跌入低谷，离渊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曲唱不是楚沐翎，曲唱就是曲唱，我就是我，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但是他并没有回答，我慢慢缩了起来，双手环抱着膝盖，不愿再看离渊，生怕他脸上的表情会再次让我伤心。

        但是离渊显然不愿意看到我这样，他走过来托起我的脸，逼我看着他。“抬起头看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中更加脆弱，心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离渊喜欢的是楚沐翎，不是曲唱，我只不过是楚沐翎的替代品。这个念头让我心如死灰，几乎要哭出来。

        离渊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在我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不要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为我流泪。”

        我心中好不容易建起的堡垒轰然倒塌，溃不成军，泪珠从眼眶中滚落，一发不可收拾。

        离渊的吻频频落在我的眼睛上，脸上，擦去了我的泪水和泪痕，说话的声音仿佛叹息，无奈而又宠溺。

        “该拿你怎么办呢？我的娘子，我的曲唱，你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是我的妻子，我的一切。”

        我擦了擦眼泪。“为什么亲我？”

        “因为我爱你。”

        我抬起头，仿佛一瞬间直接从地狱直接抵达天堂，没有长长的台阶，没有让人等到厌烦的过度，一击即中，直达心田。

        离渊抬手擦了擦我脸上滚滚落下的泪珠，懊恼地说：“为什么还在哭？”

        我捂着眼睛，声音有些模糊。“高兴。”

        离渊再次叹了一口气。“娘子竟然会怀疑为夫的爱，应该惩罚才对。”

        我错愕地抬起头，离渊脸上淡淡的笑容仿佛融化了坚冰，漫长寒冬之后的第一抹暖阳不过如此。

        他倾身上前，将我困在胸膛和床榻之间，低头落下一吻，又是一吻，缠绵悱恻的轻吻将我的大脑再次搅和成浆糊，我微微抬起头，接受着他的爱。

        严灵竹一晚上都没有出现过，我知道这一点之后竟然还有些庆幸，还好她没有回来，不然刚好撞到昨天晚上的情况，就真的没脸见她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有些担心老先生和严灵竹，循着走廊一直找到了大厅。一走进来就被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吸引了视线，有的是古老的黑白照片，有的是画像，有素描有油花，还有一两张丹青，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

        我打量着这些照片，心中更是惊骇，这人不是严灵竹吗？怎么会挂在旅馆的墙上，而且大大小小有二十几张画，每一张都是她！有抬头笑着的，有低头思索的，还有的在哭泣，在发呆，很明显，这些都是和她十分亲近的人才能画出来的，张张都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其中最大的一张是一幅油画，严灵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老式旗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脑后的麻花辫放在了胸前，额前还蓄着齐刘海，对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浅浅一笑，三分羞涩，七分娇俏，恍若民国走出来的少女。

        “这是我的妻子。”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转过头，是那位老先生，同时，我也看到严灵竹正跟在他身后，脉脉含情地看着他，眼底仿佛有化不开的哀伤。

        苍老的手抬起来摸了摸油画中的女子，老先生语气伤感，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很漂亮，不是吗？”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严灵竹，发现什么反应都没有，眼中仿佛只剩下老先生一人。

        我心中一动，四十三年的磴口，一瞬间仿佛有了答案，这位老先生和严灵竹之间跨越生死的感情让我艳羡。“您能和我说一说您和这位姑娘的事情吗？”

        老先生似乎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请求，他并没有迅速答应下来，而是抬手摸了摸墙上的油画。“我最喜欢的是这一幅。”

        这幅油画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但是主人保管的很好，就算佛魔也隔着玻璃，不会弄脏损坏，看得出画的主人倾尽了心力在这幅画上。画上的严灵竹和现在跟在老先生身后的水鬼完全是两个人，若不是脸长得一模一样，根本辨认不出来。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若是姑娘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告诉你。”老先生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始终落在墙上的照片上。“是我，对不起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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