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挥洒而下,纵是如此,也没能驱散山野间密林婆娑的树影。
“怎么是你亲自送人?”
一个皮肤白皙到不自然的男人对着金蟾上人问道。
“这不,我那赌坊里的伙计最近染了病,不太方便,所以就我亲自来了,‘山君’要的东西,可是耽误不得。”
“哼,那是自然。”
白面男人理所当然的哼了一声,从袖子中甩出一大锭金子,稳稳当当的落到了金蟾上人的手上。
——这就是买下一个人的报酬了。
“下次,记得送些女人来,这些男人没什么用,生不了孩子的都是废物!”
眼瞅着是个男人,白面男人满脸都是嫌弃,也不客气,当即就表示不满。
显然,平常白面男人对付那些赌坊伙计也是这样的,随意训骂。
背靠山君,自然有骄横张狂的理由,而且那些伙计虽然看着壮实,可却不是他的对手,自然随意训骂。
可今天来的,可不是平常伙计。
且不说金蟾上人今日才斗法失败,本来心里就有股邪火无处散发。
而且这小道爷是能随随便便乱骂的吗?
万一小道爷生气了,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眼见这怪胎还要开口,金蟾上人不觉心中怒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想到这儿,金蟾上人也不由得呛了男人一嘴:
“你不也是个男人,说别人是废物的同时你也是个废物,自己骂自己,你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嗯,啊?”
白面男人显然想不到平时逆来顺受的人竟敢反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应声吃了个哑巴亏。
“你……”
白面男人伸出白皙细长的食指,喉咙中发出尖细的声响,看架势就要指着金蟾上人怒斥一番。
“你什么你,还不快快把人给山君送过去,误了山君的好事,你我可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金蟾上人一把扒开白面男人伸出的食指,巨大的力量差点让白面男人跌倒在地。
随即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
“快去吧,你也是个不会生孩子的废物,若是去的晚了,你那山君会不会放过你,可就难说喽~”
“你你你……你你你……”
白面男人的手指在空气当中连连戳动,整个人都被气的发抖,胸闷气短。
被金蟾上人一顿反驳,白面男人的脸上显然挂不住了,一张白脸红成了猴儿屁股。
可他又不敢真的去追金蟾上人,因为这不是那些普通的伙计,他打不过,追上去了也只能是再被收拾。
“得了,别你你你的了,人都走远了。”
见这人这么墨叽,齐长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为了假戏做真,齐长春现在双手可是都被绳子捆住的,这种麻绳极为粗糙,轻轻一磨都会让手腕很疼。
虽然打的是活结,一会略施手段就可以解开。
但绳子绑着,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齐长春自然是希望这白面男人搞快点。
“你……不怕我?”
白面男人心说奇了怪了。
平常被卖到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梨花带雨?
有些胆子小点儿的,直接被吓晕吓尿的都有许多。
今个儿倒是真邪了门了,这小道士看着很是年轻,没想到这胆子竟是这般大。
“没有,我很害怕,只是我害怕的方式有些特殊。”
齐长春也懒得跟对方废话了,就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了下去,只希望这白面男人搞快点儿,别磨蹭。
齐长春还有时间可以耗,二妮可没时间了,被送给了这所谓“山君”的东西,是非祸福可都还没个定数呢。
“嗯?怎么个特殊法?”
白面男人来了兴致,眼瞧着是平时能说话的人也不多,就准备跟齐长春聊上一聊。
“我胆子特小,遇到特别害怕的事情就会失去害怕这种情绪,总而言之就是我越害怕看起来就会越不害怕。”
齐长春随口敷衍。
“哦,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这样,那这么说,你现在是很害怕我的喽。”
一听到事情总算是回归了正轨,白面男人终于找回了点场子,很是得意。
“你说的对。”
齐长春随口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这白面男人有什么癖好,喜欢让别人怕他。
“得了,也不用太害怕,山君呢喜欢机灵的人儿,肯为它做事的,它都不会亏待。”
看见齐长春不说话了,白面男人还以为齐长春是被吓住了,当即乐得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为齐长春传授经验。
实际上齐长春是在仔细端详白面男人的长相,隔得近了,齐长春才看得清楚。
这白面男人不仅脸是白的,眉毛头发嘴唇眼睛脖子都是白的,而且是不自然的那种白,病态怪异的白。
据齐长春所了解,这是一种病,得了病的人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很是怪异。
这种病在有些地方可能没什么事,就是不能多晒太阳身体虚弱些而已。
可是在有些地方,比如夏国,得了这个病就会成为异类,被视为不祥之物,从此遭受非人对待。
也不知道这白面男人是有何际遇,以至于现在给这所谓“山君”做事。
“你呢,也别太担心。”
“咱们虽然是男儿身,不能为山君孕育儿女,可只要有眼力见儿,勤快些机灵些儿,能入了山君的眼,那日后就是高人一等的角色了。”
见齐长春还算合眼缘,白面男人接着说道:
“看你还算年轻,从金蟾上人那来的,是被你爹抵账来了吧?”
“嘿,那算啥?”
“想当年,你知道吗,我五岁,就因为我生了这副模样,我被我家老爷子亲自就丢在了兽神庙的祭台上面。”
“你知道他们让我当什么吗,当祭品!”
“活生生一个人呐,一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子傻傻的跟着自己的父亲来了庙里,被哄骗着坐上了祭台。”
“一坐就是一整天啊,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那老爷子早下山去了,说会来接我根本就是骗我的……”
白面男人说起这些的时候神色很平淡,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就是很平淡的叙述一件事的感觉。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怎么大的事情,也早该忘记了吧。
可要是真的忘记了,又怎么会给齐长春这么一个陌生人说……
“后来呢?”
齐长春也不由得心里升起了一股子悲凉的意味,这个世道,苦命的人实在太多。
尤其是像白面男人这种从小就长相异于常人的人,日子肯定就更不好过了。
“后来啊,后来山君就收下了我,他们都想错了,都以为山君饿了想要吃的,可是那次山君找的是为他做事的人。”
“虽然我才五岁,可是一开始山君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直到我长大,山君才派些另外的差事给我做。”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我那老爷子呢,要不是他把我送去兽神庙,我又怎么能得到山君赐福呢,我要是得不到山君赐福,我又怎么能成为人上人呢?”
话语间,不知不觉,齐长春已经可以看见眼前层层叠叠的高大林木之中,一处被粗壮藤蔓围了个严严实实的废弃寺庙。
这寺庙古朴中带了丝丝邪性,寺庙门口“兽神庙”三个大字,仿佛是用滚烫的热血写成。
“那后来呢,后来你父亲有后悔过找过你吗?”
“哦,我老爷子啊,他肯定是找不见我了。”
“因为……”
白面男人将脸转向了齐长春,忽然一百八十度张开,腥臭的涎水拉丝,尖利的牙齿仿佛钉耙一般闪烁寒光!
“他现在就在我肚子里啊!”
月色撩人。
白面男人那张逐渐变形的脸,在齐长春的眼眸当中,逐渐放大,再放大……
咕~
齐长春这次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可齐长春这次,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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