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好不容易从那片烂泥地里挣扎了出来,又开开停停的,往前开了十来公里,天便黑了下来,还下起了雨,彻底没法前进了。司机大佬说:“没法再往前走啦,我们还是在这附近找地方休息吧。”
小王有点抓狂:“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上哪休息!”
刘艳则显得很淡定。好歹也是接受过三个月特训的,虽说战斗力连个野战军侦察连的侦察兵都比不过,但至少也掌握了基本的野外生存技巧,随身携带的食物不在少数,天又在下着雨,水更是不缺,还有一辆汽车可以做庇护所,有什么可怕的?做个保守的估计,她在这地方呆一个礼拜都不成问题。
当然,司机大佬也不可能让她们在这个鬼地方呆上一个礼拜的,毕竟她的车费只给了三分之一,他还想把剩下三分之二给挣了呢。他嘿嘿笑着,说:“别急别急,这附近就有一个小镇,镇上有旅馆,我们可以到那里去休息。”
小王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于是,这辆在烂泥路里挣扎了差不多一天的车又一路颠簸着开了半个多小时,整得小王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她再也不相信刚果人口中所说的“附近”“不远”之类的词语了,她严重怀疑这帮人对于时间和空间根本就没有最基本的概念!
不过,好在那个镇子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已经人满为患了。整个镇子的大街小巷挤满了逃难而来的平民,他们蜷缩在简陋的房子的屋檐之下,瑟瑟发抖,神色惊恐,更多的人连个可以避雨的屋檐都没有,只能在大街上四处游荡,或者随便捡个纸皮铁皮之类的东西顶在头顶上,坐在路边默默的忍受着日晒雨淋。小王下车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不少铁皮,好像压在什么东西上面,她好奇的跑过去掀开一块,顿时就吓傻了:
那下面躺着一个死人。
尖叫声震天动地的响起。
刘艳走过去,一连掀开好几块,好家伙,每一块铁皮下面都躺着一个死人,看样子死去已经有几个小时了,就是不知道是死于饥饿还是死于体温流失。她神色淡定,又把铁皮盖了回去,对小王说:“以后再看到这种铁皮就别去碰了,搞不好下面都是死人。”
小王惊恐得一个劲的点头。看着那一具具躺在铁皮下面的尸体,她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了,搞不好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种薄铁皮。
见刘艳如此淡定,她又恢复了一点勇气问:“刘姐,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刘艳说:“可能是从远处逃难过来,逃到这里已经筋疲力尽,又没有地方避雨,于是就这样死掉了。人的生命有时候是很脆弱的,一场暴雨下来就能将它夺走。”
小王有些悲悯:“就没有人管管他们吗?明明只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顶,一碗稀饭,他们就可以活下去,不必像野狗一样死在路边的呀!”
刘艳苦笑:“你所说的这些在我们国内是稀松平常,但是在国外却是非常奢侈……小丫头,别老拿国内的情况来跟国外做对比,因为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小王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默默的跟在刘艳后面去找旅馆住。想必这一幕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那些顶着铁皮被暴雨活活淋死在路边的非洲难民了。
旅馆里也是人满为患。现在刚果正承受着来自周边邻国的猛烈进攻,所有的边境防线都已经崩溃,或者正在崩溃,敌军长驱直入。那些邻国的军队跑到刚果来可不是为了做善事的,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刚果人都给吓疯了,交通比较便利的地区就沿着公路往各大城市逃去,因为那里有军队驻守,相对会安全一些,交通不便利的则直接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园,拖家带口躲入森林里,以逃避兵灾。
刚果到处都是茂密的热带雨林,往森林里一躲确实可以很有效地躲过那些残暴的外国军队,但是森林的毒蛇野兽也非常多,疟疾横行,很多刚果人发现,躲进森林里反而死得更快。躲到大城市里也不见得安全,驻守各大城市的刚果军队战斗力怎么样还不得而知,那是盘剥老百姓的本事那绝对是世界一流,想通过重重关卡进入城市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不被扒掉几层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家眷中有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啥也别说了,交上来吧!有些军队甚至做起来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就埋伏在路边,等大队难民过来了就突然杀出,把所有人全部杀掉,将所有财物一扫而空,然后将尸体往路边一扔,完事。
就算他们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成功的躲进了大城市,那也不见得安全。刚果军队的战斗力大家都懂的,很多时候敌军还在上百公里之外他们就跑的没影了。那些逃进城里的难民往往一觉醒来,发现正在大街上巡逻的军队变成了自己千辛万苦要逃离的外国军队。
那种感觉……是何其的卧槽!
总之,现在刚果的局势就是乱,乱到无以复加。整个刚果的老百姓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他们奋力挣扎着,然而却被漩涡死死的吸住,猛力往地狱深渊拉,没有一个人能逃得掉。
司机大佬对这一带的情况非常了解,在镇上也有人脉,所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刘艳她们搞到了一个房间。这可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要知道,现在镇上所有旅馆都已经塞爆炸了,还能搞到一个房间,这位司机大佬在当地的人脉可见一斑。
不过,就算有房间,也不意味着她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这房间又小又脏,别说空调了,连台电风扇都没有。此时正值刚果雨季,气候炎热而潮湿,一刻不吹空调都浑身难受,连个电风扇都没有,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摄影师找来一份报纸一个劲的扇着风,咕哝:“这鬼地方,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我会热死的……我一定会热死的……”
刘艳瞪了他一眼,严肃的说:“别开口闭口都是死死死的,当心好的不灵坏的灵!”
打从跑了一趟南斯拉夫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有点迷信了。
摄影师冲她扮了个鬼脸,没有再说话。
有人给她们送来了晚饭。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就别指望吃的有多好了,晚饭是在普通不过的糙米饭,至于菜,只有炒秋葵和炒木薯叶……没错,在非洲,木薯叶也是蔬菜。不过这个玩意在吃之前得先发酵一段时间,不能直接吃,直接吃的话会中毒的。
这些饭菜的味道本来就不怎么样,小王和摄影师又在路上颠簸了大半天,晕车晕得厉害,就更吃不下了。别说小王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就连摄影师这位身高一米八,体重接近八十公斤的壮汉,吃了几口也没胃口了,把筷子搁到一边。刘艳却是大口大口的吃,吃得那叫一个香啊。看她吃的这么来劲,小王都莫名的觉得这饭菜看起来味道不错!
不过这仅仅是他们的错觉而已,刘艳吃的香不代表她吃得也香。
小王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刘艳:“刘姐,这饭菜真有这么好吃吗?”
刘艳说:“难吃的要命。”
小王懵了:“难吃的要命,你还吃得这么香?”
刘艳说:“再难吃也比啃压缩饼干强吧?”
这倒是大实话。她们在出发之前就往自己的背包里装了不少压缩饼干,不过这玩意的口感大家都懂的,但凡有一口热饭吃都不会选择碰它。
其实不光是压缩饼干,绝大多数的野战口粮都是这个鸟样,热量绝对是足够的,但口感真的不敢恭维,偶尔吃一点可能觉得挺好吃,但要是天天吃这玩意,整个人都得疯掉。刘艳在接受特训的时候,一天三顿有两顿是野战口粮,都给整怕了,所以哪怕是一顿做的不怎么样的家常便饭,她吃起来也是格外的满足。
正吃着,喇叭突然就响了。刘艳扔下筷子,走到窗前,探头出去往下面张望,只看到一辆军车缓缓开过,上面有人拿着个喇叭用法语大声喊:“镇上的居民听着!今天晚上会有军队从这个小镇经过,到时候请大家待在室内,不要出来看热闹,以免引起误会!镇上的居民都听着,今天晚上会有军队从这个小镇经过……”
摄影师跑过来看着军车上的标志,对刘艳说:“这是津巴布韦的军队。他们是站在金沙萨政府这边的。”
此时刚果的局势乱的无以复加,它周边几乎每一个国家都被卷了进来,纷纷出动军队进入刚果境内大打出手,不过绝大多数外国军队进入刚果都是为了烧杀抢掠,只有津巴布韦是站在金沙沙政府那边的,出动了大批陆军空军精锐帮助金沙沙政府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现在,这个方向的战线已经崩溃了,刚果政府军那帮废物根本就指望不上,没办法,津巴布韦军队只好自己顶上了。
摊上这么个队友,不被气死也会活活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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