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安终归没能抵御任栩陪他过生日的诱惑。

        但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过完生日，他就该和任栩断了。

        当然，他也没有余力再进行下去了。

        他都要死了，“死了都要爱”这种事放在他身上，未免太过荒唐。

        生日不可能在医院过，所以他要回家。

        陆柏和宋方坪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他说，就算真的要死了，他也不想死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

        他们送他回了家，给他买了他喜欢的芒果千层蛋糕。

        原谅他的自私，生命里的最后一个生日，他想和任栩单独过。

        过完这个生日，他就该与世界慢慢道别了。

        回到家后，他亲自下厨做了几个任栩爱吃的菜。

        其实他的厨艺一直很好，只是这些年太忙了，时常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自己下厨了。

        但他几乎记得任栩的所有喜好，前几年的时候，只要提前得知任栩会来找他，他无论多忙多累，都会挤时间给任栩做一些好吃的。

        再后来，时间渐渐多了，但身体也逐渐垮了，他就不经常给任栩做饭了。

        主要是，但凡任栩来找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吃他。

        沈沛安有时候特别不明白，“做爱”为什么要叫“做爱”呢，明明他和任栩之间，就没有爱啊。

        不过有时候也能想通一些，正因为他和任栩之间没有爱，所以任栩就不只是跟他做，也会跟别人做。

        ——自己对任栩而言，从来都不特别。

        等到饭菜做好后，到了晚上七点半，他收到了一个蛋糕。

        一个漂亮的水果蛋糕，有八英寸，蛋糕表面一半用各种蓝莓、草莓、火龙果装饰着，一半用调色奶油写着六个大字。

        【沛安生日快乐】

        随后他就接到了小聪打来的电话，小聪祝他生日快乐。

        为了缓和沈总和栩哥之间的关系，增添栩哥在沈总心中的好感，小聪特意告诉沈沛安，蛋糕是任栩精心挑选的。

        沈沛安吃了陆柏和宋方坪送的芒果千层，其实就没什么胃口吃水果蛋糕了，但想到这个蛋糕是任栩送的，心底还是控制不住欢喜，将它摆放在了餐桌最显眼位置。

        同时，他还去阳台上裁剪了一束绣球花放在蛋糕旁边，任栩喜欢绣球花，他调整着花束的位置，保证任栩一来就可以看见。

        他耐心地等着任栩，从七点半等到了八点半。

        ……

        八点半之前，任栩在选车。

        沈沛安过生日，他打算送对方一辆车。

        沈沛安不缺钱，但他也不知道，沈沛安一辆奥迪为什么开了这么多年。

        他给沈沛安选了一辆迈凯伦，如果沈沛安不同意换车的话，他反手就把那辆破奥迪拖进废品店。

        正当他提完车，准备去见沈沛安时，却接到了周楠的电话。

        电话那头，周楠的背景显得很嘈杂。

        “栩哥……”周楠带着哭腔向他求助：“栩哥……来救救我……”

        在沈沛安和周楠之间，任栩选择了周楠。

        因为沈沛安就在家里，就算他去晚一点，沈沛安也不会跑，不会有危险。

        但周楠在酒吧遭人调戏，他要是不去的话，自己的小情儿可要被别人操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周楠是故意的，上次他醉了酒，让周楠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周楠就记恨上沈沛安了。

        是他醒悟得太迟，替身哪有正主重要，是他亲手把沈沛安弄丢了。

        他赶到那家酒吧，及时从两个猥琐的壮汉身下把周楠救了出来，但因为动静太大，被人拍了照片。

        为了避免照片流到网上，造成负面影响，他又找人封锁消息，这样一折腾，时间不知不觉逼近晚上十点。

        但周楠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哭着央求他送自己回家，他答应了。

        后来很多时候，任栩回忆起这件事，都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无外乎就是笃定了，他不管去多晚，沈沛安都会等他。

        可是他不知道，就是这一晚，成了他失去沈沛安的最后一根稻草。

        送周楠到楼下，周楠浑身瘫软，上不去楼，他只好抱他上去。

        进了门，周楠搂着他的脖子，在药物的作用下，不停地索吻。

        他记得他是要去找沈沛安的，他也坚持要去找沈沛安的，但在周楠的引导下，不知怎的就被周楠勾得陷入了旖旎里……

        ……

        沈沛安等任栩等到了十一点半。

        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阿姨都劝他别等了。

        他让阿姨别管了，先去睡觉，看着自己生日这一天只剩下半个小时，决定给任栩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他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当真是又火热又激烈。

        沈沛安第一次摔了手机，他从来都没有那一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阿姨住在一楼，他锁上了二楼的门，打翻了所有的饭菜。

        精致的碟碗、美味的菜肴洒了一地。

        地面一片狼藉。

        沈沛安踢翻了凳子，跌在地上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

        多残忍的事实——任栩戏耍了他，在生日这天给了他一点甜头，给了他期待，又让他从七点半等到现在，一点点毁了他的期待，最后他犯贱般地打了电话过去，又给他当头一棒，致命一击。

        任栩，你恨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恨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也不过如此吧。

        沈沛安想，心死也不过如此吧。

        可就当沈沛安无意间切开任栩送的蛋糕，他才真正发现，原来就算心死了，心也还在，任栩想要做的是，把他的心挖出来。

        那是一个菠萝果酱夹心的蛋糕，他对菠萝过敏，任栩却送了他一个菠萝蛋糕。

        任栩知道他菠萝过敏吗？

        知道。

        但知道不代表记得。

        或许任栩忘记了他菠萝过敏。

        他想起了之前在陆柏家参加满月宴，乐乐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记得他不能吃菠萝，而他暗恋了任栩九年，却要以一个菠萝蛋糕诛了他的心。

        亦或是，任栩是故意的。

        因为任栩自己喜欢吃菠萝，所以才选了菠萝夹心。

        任栩不在乎他会不会过敏。

        任栩不在乎他的死活。

        “哈哈哈……”

        他哭着哭着就笑起来。

        多可悲啊，沈沛安，你就是一个可悲到极致的人。

        “咚——”

        “咚——”

        “咚——”

        墙上的挂钟每到十二点总会敲三下，新的一天开始了，沈沛安的生日也结束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人生的最后一个生日，竟会如此撕心裂肺。

        早知如此，他就该早一点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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