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林彦舟理了理沈沛安额前被压塌的碎发，温声询问：“能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吗？”

        如果不是不舒服，为什么要突然去急诊室找他，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捂进被子里，连眼睛都是肿的。

        “彦舟，我……”沈沛安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关系的，你尽管告诉我，”林彦舟耐心开导着：“让我帮你分担，好吗？”

        沈沛安眼神犹豫，差不多过了半分钟，才动作迟钝地点点头。

        林彦舟也不急，默默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带给他无声安慰。

        又过了一分钟之久，沈沛安才略显僵硬地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处，哽咽般地说出了一个字：“痛……”

        他心痛。

        不是那种生理上的痛，而是像有无法描述的悲伤情绪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好难过……”

        沈沛安把唇角咬出了血，泪珠从眼角滑落，语气迷茫又无助。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我就是好难过……”

        那种特别低迷的情绪笼罩着他，好像身上被绑着无数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无论怎样都放松不下来，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这个地方……”他再次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语气里忧伤浓重到化不开：“好像有什么特别痛苦的东西压在心口上，我想不起来，但感觉还在，我难过到恨不得把那一块挖出来……”

        林彦舟一下子怔住了。

        就算没了记忆，他哥还是会为那段过往感到痛苦吗？

        重度抑郁症属于精神范畴，记忆没有了，但病原还在那里，致郁的因子只要稍微一刺激还是会被释放，沈沛安再不调整精神状态，还是会陷入抑郁症的旋涡里。

        林彦舟打了个寒颤，心底一阵后怕。

        ——他绝不能在让他哥重蹈覆辙！

        “哥，哭出来……”他捧起沈沛安的脸，再一次温柔地说：“用力地哭出来，我知道你有多难过，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呜……”

        许久后，沈沛安哭出了声，但他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难过到，有一瞬间，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他问林彦舟：“我是不是病了，心理？”

        林彦舟没忍心告诉他真相，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发红的眼尾：“你会好的，我会陪着你……”

        “哥……”他搂紧了他单薄的肩膀，又一次郑重而深刻地说着：“你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你不是一个人，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你会陪着我……”沈沛安难过到麻木的眸子里突然出现一丝光亮，喃喃自语般地重复着：“我不是一个人，你会陪着我……”

        “对——”林彦舟看着他的眼睛，拉着他的手，将掌心贴近自己的胸口，让沈沛安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一字一顿道：“我一直在。”

        “咚——”

        “咚——”

        “咚——”

        年轻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在温热的胸腔里有力地搏动着。

        沈沛安找到了生命的存在感，一直彷徨不安的心神也逐渐安定下来。

        是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有林彦舟在他身边，他不是没人要，也不是没处去，林彦舟还说，要带他回家……

        “彦舟，我想回家了……”

        医院太冰太冷，过往的心理阴影侵扰着他的神经，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想回家。

        “好。”林彦舟又怎么忍心让他的愿望落空，当即应下来：“等会儿我就去办出院手续，我们回家。”

        沈沛安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被这样呵护过，他要回家，林彦舟就立马带他回家，一刻也不耽搁。

        仅仅是半个小时内，林彦舟就立马处理好了一切，抱他出了住院部，开车回自己的公寓。

        车窗被降了下来，沿路的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沈沛安把手伸出窗外，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大量的新鲜空气灌入肺腑，沈沛安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耳边掠过的声音，积压在胸口的悲伤也慢慢减轻。

        心，没那么痛了。

        原来，回家可以抑制心痛。

        不，也不是回家可以抑制心痛，是爱不会让期望落空。

        他真的好感谢林彦舟，好感谢林彦舟爱他。

        “彦舟，我是不是不正常？”

        “你很正常，人都会有悲伤的时候，你没必要为自己的情绪感到内疚。”

        “那我会不会经常这样？”

        “不会，因为我会尽全力不让你悲伤。”

        “我明白了！”沈沛安突然豁然开朗。

        “哦？”林彦舟温声询问：“你明白什么了？”

        “药方，你是我的药方。”沈沛安终于彻底笑起来：“林医生医术高超，因为有你在，我就不用那么悲伤。”

        林彦舟受宠若惊，这对他来说，大概是最触动心弦的话了。

        他哥是对爱情慎之又慎的人，在没有百分百确定心意之前，没办法把任何情感宣之于口。

        九年的深爱刻骨铭心，沈沛安或许要花很久很久，才能放下对于过往深情的心悸，林彦舟自知，或许自己永远都很难等到沈沛安的一句“我爱你”，但沈沛安现在的态度，就足以让他欣喜。

        回到公寓，林彦舟原本计划过两天再接沈沛安出院的，所以给他准备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好。

        以至于，当沈沛安进门看见只有一间卧室的时候，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我们……要住一间卧室吗？”

        林彦舟刚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转而试探着说：“你不想跟我住一间卧室吗？”

        沈沛安无措地咬了咬唇。

        是的，他都答应林彦舟在一起了，那他们就是情侣了，情侣之间是可以住一个房间的。

        “好……”他尽力笑了一下：“我们住一起……”

        “别为难自己。”林彦舟心疼了，“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所以绝不勉强你。另一间卧室我立即去收拾，你先进我房间休息休息。”

        沈沛安瞥到了他眼底的乌青，一下子反应过来，林彦舟才值了一夜的班，要休息也该是对方先去休息。

        他不该这么毫无节制地享受对方的付出，会良心不安。

        他拉住林彦舟的手臂：“不用这么着急，你先去休息。”

        林彦舟只是看着他，但没有动。

        沈沛安手上没什么力气，但架不住林彦舟有心迁就他，于是轻易就被他拉到了床边。

        “睡觉。”沈沛安让他坐在床沿上，语气没得商量。

        “你陪我。”林彦舟攥住他的掌心，难得向他提要求。

        沈沛安摇摇头：“可是我不困。”

        林彦舟笑着：“那我也不困。”

        时间悄然流逝，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

        付诸深情的人总是率先妥协，林彦舟不想勉强他：“那你……”

        沈沛安突然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角，四片唇瓣贴在一起，就这样静静地吻着。

        林彦舟内心狂喜，僵着脖子不敢动。

        这个吻持续了三四秒，沈沛安一点点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就这样把他扑倒在床上。

        林彦舟护住他的头，贪恋着想要回吻过去，却被他躲开了。

        沈沛安把脑袋贴近林彦舟胸口，静静地听着心脏有力的跳动。

        “彦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但我会学，学会像你爱我那样爱你……”

        林彦舟换了个姿势，把他完全包裹进怀里，吻吻他的额头：“我等你。”

        从青春期到现在，十多年都等过来了，这点时间，并不需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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