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皇宫内。

        女帝坐在龙书案前翻阅奏折，有关于赵飞龙在兖州驿馆遇害的消息她这几天已经翻阅了无数次。

        这件事情牵扯实在太大。

        就算她身为女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且不说赵飞龙是她的准女婿，是安阳公主情根深种的驸马。

        单单是靖南王府那边，她就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给靖南王一个交代。

        靖南王年轻时便东挡西杀，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大楚之所以能够永保安宁，几十年来没有战事发生，全都仰赖靖南王赵应钦的这番功勋。

        想当初先帝病重，驾崩前夕传位给她，那时先帝就已经制定好了分封诸王，共治天下的想法。

        肃王是国舅，是皇亲国戚，先帝本不想给肃王分封封地，只想委屈一下肃王，让他留在京城，将兖州封赏给赵应钦。

        毕竟女帝是肃王的亲姐姐，肃王就算有意见，那也要为女帝考虑。

        况且他那时已经将楚天舒册立为太子，留肃王在京城照顾外甥，也能够顺利保举楚天舒登基，免受楚氏皇族的干涉。

        但对于先帝的这一决策，女帝却是顾虑颇多。

        她并不担心肃王没有封地会借机生事。

        只怕靖南王赵应钦可能会在兖州拥兵自重，做出不利于朝廷的行为。

        先帝准备将兖州封赏给赵应钦的前提是先帝能够压制住赵应钦这员悍将。

        先帝在位时励精图治，功绩直追太祖皇帝，以赵应钦为首的一众军中将领对他无不尊崇，所以即便是将赵应钦册封为一地诸侯，先帝也不必有所顾虑。

        可女帝那时毕竟是储国大宝，况且女子继位如同牝鸡司晨，于理不合，那时朝臣多有反对，女帝也担心赵应钦可能会因为不满自己上位而谋反。

        虽说那时也可以选择推举太子登基，可楚天舒那时年幼，一旦继位极有可能会被权臣裹胁，到时危害反而更大。

        于是在女帝与先帝的一番磋商之下，他们最终决定将赵应钦的封地褫夺，重新赐封给肃王。

        至于靖南王赵应钦，则成为了那个被圈禁在京城的闲散王爷。

        这些年来，女帝一直对赵应钦颇为愧疚。

        她不是不徇私情，罔顾法纪的昏君。

        否则她也不会支持赵飞龙执行推恩令，更不会选择在自己亲弟弟身上开刀。

        只是为了国家稳定，为了朝廷安宁，她当初不得不做出这个抉择，不得不以牺牲靖南王的利益而保证自己能够顺利登基。

        这些年来为了表达对自己的支持，同时也为了让女帝不对自己心生戒备，赵应钦甚至主动切断了与军中的联系，彻底将军权移交出来。

        谁都知道赵应钦这一生清心寡欲，哪怕是被册封为王，也从不曾想过纳妾，只是一心照料着亡妻为他留下的骨肉，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可以说赵飞龙就是拴住赵应钦这头猛兽的锁链。

        只是如今这条锁链已经崩断，又有什么能够约束住他？

        女帝虽然不愿承认，可现在的种种迹象却全都在表明这场血案的起因可能就源自于东宫。

        在京城，没有一件事情能够瞒过她的眼睛。

        太子府属官前几日夜里突然出京，直奔兖州而去，这件事情女帝早就已经有所耳闻。

        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赵应钦也会查到此事，并且对太子不利。

        如今驻守京城周边的几支军队的统率全都是赵应钦一手提拔出来的，他想要发动政变，想要逼宫，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就在女帝胡思乱想之际，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女帝放下手中秘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谁啊？”

        “回禀陛下，是奴婢！”

        听到刘瑾的声音，女帝态度有了几分缓和：“进来吧！”

        “谢陛下！”

        刘瑾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银耳燕窝羹。

        他将燕窝羹放在桌前，同时关切地开口说道：“陛下，您该早些休息了！”

        “嗯，现在是几更天了？”

        “已经三更了！”

        “安阳那边……”

        “安阳公主离京而去，现在已经前往兖州了！”

        刘瑾此言一出，女帝手中的钥匙顿时掉在了地上。

        做工精致的钥匙摔断在地，女帝脸色也变得铁青：“谁允许她离京的？”

        “是奴婢的主意！”

        “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女帝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瑾说道：“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吗？如今是什么时候？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赵应钦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你又将安阳放出京城，她要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你让我如何和先帝交代！”

        刘瑾说得没错。

        他身为三朝老臣，侍奉了三代国君，在女帝面前自然是有些面子。

        所以哪怕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女帝也只是对他斥责一番，并未因此降罪于他。

        刘瑾无奈说道：“陛下，公主的性格您是了解的，长乐宫无人能够管束住她，而此事一出，她更是已经相思成疾！”

        “奴婢从小照顾着她和太子长大，实在看不得公主这么折磨自己，况且赵世子之死至今仍旧真伪存疑，让公主出京探查真相，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但朕不是已经任命天书出面调查此事了吗？”

        “你觉得靖南王会信得过太子吗？”

        刘瑾一句反问，直问得女帝哑口无言！

        而两人的这一番谈论，也都一字不差地传进了候在门外的一名小太监的耳朵里。

        这小太监鬼鬼祟祟朝着周遭打量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悄咪咪离开了御书房，直奔太子所在的东宫而去……

        女帝面容凝重，颇为无奈地说道：“但是安阳毕竟年少，没有江湖阅历，你只让她一人出宫，又不派人陪伴，她若是遇到危险又该如何是好？”

        “陛下尽管放心，公主出宫之前奴婢给了她两千两银子作为盘缠，并将我大内总管的腰牌作为凭证一并交给了她。”

        “此去兖州是一条官道畅行无阻，沿途有精兵把控，公主持有奴婢的令牌，一定能够畅行无阻，平安到达兖州。”

        “等到了兖州之后，凭借公主的本领，想要调查线索也肯定绝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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