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皱着眉头打量面前两个年轻女子，只见姚湛露萎顿在地，只知掩面哭泣，眼神不过在她身上转了一转，便移到顾泽芝身上来了。

        顾泽芝微微颔首，飞快地望了沈夫人一眼，心道自己这位婆母还同前一世一般，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打扮得精致，只是眼角却多了几抹细纹。她心里暗笑，摊上沈韫安这样的儿子，只怕是个人，都会老得快些。

        沈夫人是知晓顾泽芝身份的，此刻见她虽然姿态谦恭，眼神里却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正正和她姑妈顾凌波如出一辙，眉梢便跳了两跳。

        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旧事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了，可那却是她心上永远扎着的一根刺。

        沈夫人不喜欢姚湛露这样狐媚三道的妖艳女子，更不喜欢顾泽芝。

        在场的客人不少都是人精，除了实在没眼色的，几乎都在心里暗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不慎看到了沈府的阴私。

        “府上事忙，不如大家伙儿下回再聚啊！”也不知道是谁，起头喊了这么一句，倒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沈明远一张脸已经跟锅底一样黑，勉强对着客人们拱了拱手，连句话都不说。

        客人们倒也没谁敢去挑他的理，虽然都觉得晦气，却也三三两两地各自离去了，一时间硕大的客厅里又是一片安静。

        顾泽芝自然不耐烦在这里看沈明远教子的戏码，何况……她暗暗瞥沈夫人一眼，心说只怕有这位“慈母”在这里，沈明远最后也是拂袖一走了事。若是他们夫妇俩肯好生教养沈韫安，又怎么会养成他豺狼一样的性子？

        她想着旧事，脸色便阴沉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才又堆起了笑，“世伯既还有事，我也不便再打扰，这就告辞了。”

        沈明远本来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忽听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响起，转眼才看到了顾泽芝。

        顾泽芝和顾凌波相貌并不相像，可她如今的年纪却和沈明远初识时的顾凌波相仿，又微微低着头，便露出一点相似的轮廓。

        沈明远只瞧了她一眼，就像被一只不可抗拒的命运之手拉进了隽永的回忆之中，看着顾泽芝低垂的侧脸，只觉得嗓子眼儿堵上了一团棉花似的。

        “侄女……不必慌忙，”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倒像是有点儿怕惊到了顾泽芝的样子，“先去坐一会儿，不要急着走，想吃什么，告诉伯父，叫厨房里做给你吃。”

        这下不止是顾泽芝，连沈夫人和跪着的沈韫安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沈明远素来性情豪迈，除了对沈老夫人，什么时候这样和声细语地同人说过话？沈韫安不知就里，还以为顾泽芝投了父亲的眼缘，心头竟然一喜，连自己将要经受雷霆之怒都顾不上了。

        沈夫人却气得身子发抖，沈明远对顾泽芝这样明显地爱屋及乌，到底是为了何人，她自然是清清楚楚。

        果然姓顾的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顾泽芝面有难色，她实在无意停留，可沈明远却十分迫切地唤来下人，“请顾小姐去花厅坐，叫小姐出来陪着。”

        如此却是却之不恭，顾泽芝只得跟着下人往花厅去了。沈夫人两道阴沉沉的目光直望着她的身影瞧不见了，才转过头来恳求沈明远，“老爷，您就饶过安儿这一回吧！”

        沈明远倒是鲜有地没有大发雷霆，却也没理睬沈夫人，只是无奈地看了沈韫安一眼，侧过头对自己的长随吩咐道，“叫姚方南来领了他妹子回家去。”

        又见姚湛露抹了一把眼泪，似乎要张嘴说什么，顿时冷了脸，提高了声音道，“告诉他，若是大少奶奶好了便罢，若是不好……”

        他说着，又冷冰冰地瞧了姚湛露和沈韫安一眼。他几十年的积威，言谈神色又比沈韫严更加威严冷凝。姚湛露这时候酒醒了大半，也知道自己今天是闯下了大祸，连哭都不敢再哭，直挺挺地被沈家的下人拖了出去，一路只哀怨地望着沈韫安。

        沈韫安却乖乖地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一句话都不说。

        眼看着姚湛露走了，沈明远才回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他记得沈韫安小时候，也聪慧懂事，并不是如今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爹爹都是为了你好，一心为你选个好姑娘，像你大哥大嫂那样岂不好么？”他弯下腰，罕见温柔地摸了摸沈韫安的顶发，“偏偏你，这样不长进……”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