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法子了?”他一想到顾云哓只能陪自己二十年,便觉得心口一疼。他们的孩子那时候才是弱冠之年,正要大展宏图,报答父母的时候,顾云哓就得撒手人寰?
兴许还没来得及娶亲,没来得及抱一抱孙儿,享受子孙孝顺,她就得在自己跟前先走了?
萧夕凛捏紧拳头,实在不愿意相信。
御医迟疑片刻,答道:“或许微臣的师兄会有办法,只是师兄云游四方,已经足足十年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尚在人间。”
他年届不惑,师兄更是年长,指不定已经死在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不管在哪里,我会找到他的!”只要有一线希望,萧夕凛就绝不会放弃!
御医最终没说什么,画下了师兄的画像,写了十年前师兄回信的地方,留下线索,其他的只能靠萧夕凛四处寻找,虽然无疑是大海捞针。
萧一主动请缨,萧夕凛信得过他,把找这位名医的事一手托付:“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一日没找到这位能救夫人的名医,属下就绝不会回来。”
他发下誓言,回去收拾了包袱,立刻启程。
“真是个急性子……”不过萧夕凛也是心急如焚,即便还有二十年,他也觉得如鲠在喉,恨不得能立刻找到这位名医,彻底让顾云哓痊愈。
“此事不要让第四人知晓,明白了吗?”
房梁上的萧二闷声应下,心里也是难过。好不容易把夫人救回来,居然只有二十年的寿命。
镇国候做得好,就该把姬柯冉这样卑鄙无耻的男人送到傀儡师的手中,让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把公子和夫人的苦痛加倍地加诸在这人身上!
再次回到院子的萧夕凛,神色如常,顾云哓歪在榻上,身上是厚厚的被褥,安安静静地盯着窗外,看见他回来顿时露出浅笑来:“夫君,不知不觉已是初春,没多久便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了。”
“嗯,到时候叫上舅舅和舅母一起去护国寺赏花。”萧夕凛坐在榻前,把她搂在怀里。
顾云哓的双手能稍微抬起,却依旧没什么力气,整天只能躺着。加上手脚冰凉,萧夕凛总是把她的小手裹在掌心里,替她取暖。
被他身上的暖意萦绕,顾云哓又有些昏昏欲睡,带着鼻音小声道:“夫君,我们的孩子该是初秋的时候出生,正是丰收的季节,倒也是好时候。”
“我偷偷问了,这孩儿是男丁,萧府要添一口人了,舅母知道后必然高兴。”镇国候夫人一直担心萧家无后,这才催着萧夕凛成亲。
虽说生男生女都是萧家人,但是镇国候夫人总想先添几个兄弟,再添个女娃,有哥哥宠着才好。
有了继承人,其他就不用愁了。
萧夕凛被她握住手,覆上顾云哓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中毒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听见有孩童唤我娘亲,这才把我叫醒了。这孩子是个孝顺聪明的,以后必然跟夫君一样出色。”
“真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待他更好才是。”萧夕凛闻言,轻柔地拂过她的小腹,笑着赞道。心里却想着若是这孩子不出声,是不是顾云哓就不会醒来了?
思及此,他不由一阵后怕,握紧了顾云哓的手。
“夫君可不能太宠着,宠出一个纨绔子弟该如何是好?舅母就盼着萧家能兴盛起来,这孩子肩头的担子可不轻。”顾云哓慈爱地抚着小腹,梦中那孩童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或许不是真的孩子在叫她,而是自己内心深处一直记挂着护住孩子,这才会在关键时刻唤了一声。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这才熬了过来,再次回到了萧夕凛的身边。
“我萧家的子弟总是好的,区区萧家怎能担负不起?”萧夕凛笑笑,又道:“我已经进宫跟皇上告了假,等夫人身子骨好一些,就到护国寺去住上几天。主持珍藏的药茶有延年益寿之效,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上门求过,都被他拒绝了。只是对弈的时候作为赌注,兴许能要上二两茶,给夫人尝一尝。”
顾云哓不由好笑,萧夕凛每次下棋,其实都在让着主持。如今为了药茶,少不得要下狠手,必定叫主持跳脚,肉痛地把茶叶割爱了。
她眨眨眼,笑道:“那我就等着夫君的好消息,把主持的药茶骗到手尝一尝?”
“对弈总有输赢,夫人哪里能用一个‘骗’字?”萧夕凛忽然正色,开口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让夫人好起来,我都会去要过来的。”
“夫君不必担心,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会留在这里,常伴夫君左右。”知道自己出事,实在把萧夕凛给吓坏了,顾云哓笑着握紧了他的大手:“我还好好的,我们的孩子也好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承夫人吉言,我盼着能够和夫人长长久久在一起。”萧夕凛压下心酸,如果顾云哓知道自己只有二十年的岁数,会不会觉得遗憾和难过?
“夫人,言公子派人送信来了。”秋红进来,把信笺恭恭敬敬地呈上:“奴婢已经检查过了,并无异状。”
闻言,顾云哓有些哭笑不得。除了萧夕凛,这院子里的丫鬟都开始草木皆兵了。言政楠跟她无仇无怨的,怎会害自己?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些总是好的。”萧夕凛微微一笑,接过秋红递来的信笺,拆封好在顾云哓的面前展开。
顾云哓无奈,低头略略一扫,倒是笑了:“是大嫂给我送信,她已经跟言公子安顿下来了,免得我担心,这才让人送信来了。”
说是大嫂,顾玄奕已经跟言子馨和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言子馨才是。
“言公子打算做布匹生意,如今只是小打小闹,倒是大嫂马车转水路,辗转到了江南也不见害喜,等到了地方刚安顿下来,便害喜得厉害,双腿浮肿,久久不能下榻,没能帮上言公子的忙。”
她轻轻一叹,怀孩子的女人不容易,偏偏很多男人并不在意,只觉得传宗接代是理所当然的,女人那点苦头根本不值什么。
却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不说,就是怀胎十月,也是难熬。
萧夕凛似乎知道顾云哓在想什么,放下信笺,握住她的手道:“可不是谁都跟顾公子一样的,不珍惜眼前人,便永远失去了,再也寻不回来。”
“大哥也没打算找回大嫂,只怕到言家登门,吃了闭门羹之后就再也放不下架子来了。”顾云哓摇头,她清楚顾玄奕是什么样的性子。顾家人骄傲,顾云妍如此,顾玄奕亦然。
他兴许为了面子,第一次会到言家去,好歹不愿别人说自己没善待恩师的女儿。
吃了闭门羹,被赶走后,顾玄奕放不下脸面,自然是不会再去的。
指不定最后还弄出一场苦肉计,叫人觉得言家不再理,顾玄奕既能从中抽出身来,又能撇清干系,再没人会指责他的不是,可谓一石二鸟。
顾云哓对这个大哥的确足够了解,不知道顾玄奕已经上了一场苦肉计。可惜到头来,这苦肉计却被人利用了,弄假成真,如今再也没能下榻行走了。
萧夕凛不打算告诉她这糟心事,顾家已经被顾玄奕的心腹给掌握了,两个主子一个病怏怏,一个站不起来,被软禁在凌霄阁里,也是有眼无珠信错了人,实在是活该如此。
“他不知道珍惜,以后总会后悔的。”顾府里没个主事的,顾玄奕不屑于亲力亲为,顾老爷也是自顾不暇,到头来不就便宜了外人?
如果言子馨还在,一个女流之辈却要敏锐多了,又有言家在,小厮不至于那么放肆。
加上顾云哓是顾家的女儿,跟顾老爷的关系不怎么样,跟这位大嫂的关系却是极好的,到时候言家摆平不了,请动了萧夕凛,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姬嘉倩这个顾夫人,有安国候府撑腰,哪能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也是小厮隐忍着,迟迟没动手的缘由。
如今言子馨出走,还跟顾玄奕和离,言家跟顾家是彻底撕破了脸,顾云哓是不可能搀和进来。顾夫人没再回来,而且安国候逼宫弑君,九族都被流放,谁还会为她撑腰?
这样的大好机会,小厮自然不会放过,把顾家慢慢独吞了下来。等顾玄奕回过神来,已经为时已晚。
值钱的东西都被变卖了,当初说的是为顾老爷治病,搜罗金贵的药材,可惜府里的现银不够,只得暂时当了换写银钱来。
偌大的顾府居然不够花用,还得去当铺把东西押了,这么丢脸的事顾玄奕自然不敢声张,只让心腹把东西悄悄拿出去,就连当票也没多看,免得碍眼。
有顾玄奕开口,库房的婆子只能乖乖把东西交给小厮,至于送去当铺还是哪里,带回来的银钱又有多少,当掉的东西是否只值这个数,谁都不知道。
等顾府都被搬空了,顾玄奕才察觉出不对来。加上小厮一再阻拦他去见顾老爷,心里渐渐存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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