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都是阳光明媚，这一日忽地倒春寒。黄妈一大早拎着篮子出了顾家小楼的大门，便被扑面一阵寒风吹得哆嗦。

        “这天气真是……”她没好气地将衣襟又拢了拢，口中喃喃地抱怨着，“变得这么快……哎哎哎，你是谁啊？怎么就往人家家里闯呢？”

        黄妈在没有被顾家雇佣之前，原在乡下做活，也算有把力气，又膀大腰圆的，站在当地如同一块油墩，可来人其势凶猛，几乎将她撞了个趔趄。

        “哎哎！来人啊！”黄妈一看势头不好，将菜篮子丢在地上，紧追几步上来想要拦住来人。她嗓门儿响亮，早就惊动了屋里的人。

        “绿云？”二楼卧房里顾泽芝原本还睡着，生生被外头嘈杂之声吵醒，“绿云？外头怎么了？是谁在吵闹？”

        “是……”绿云捏着手，站在地上嗫嚅，“是……小姐……”

        “怎么了到底？”顾泽芝坐了起来，伸手自取了床边架子上搭着的小袄披了，就要下床穿鞋，绿云连忙上来服侍。

        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叫，“你们顾家拐走了我的女儿，我同你们拼命！”

        顾泽芝唬了一跳，一只手还握着自己的睡鞋，跟绿云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二人都是张口结舌。

        “这……这到底是谁？”她扣了衣扣，绿云帮她把鞋子穿好，急急从卧房走出来，顺着楼梯往下一看，只见来人大概四十几岁的模样，穿着一件半旧姜黄色的棉袄，脸上颇带风霜之色，只有一对秀丽的大眼睛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美貌，正是白萼的娘。

        “白伯母？”顾泽芝睁大了眼睛，眼前所见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白萼娘哭得面目通红，望向自己的眼神又是厌恶又是仇视，根本不似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样子。

        “我不过一介民妇，草芥一样的人，顾小姐千万不要这样称呼，我可当不起！”她见顾泽芝下楼来，狠狠地将捉住她双臂的路宁的手甩开，自己抹了一把眼泪。

        “我只求顾小姐放了我的萼儿跟我回家去，齐大非偶，你们顾家我们配不上，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是顾泽芝已经听懂了，无非还是由自家兄长和白萼两情相悦这桩事上起的头。虽然白萼娘嘴里的话实在算不上客气，若是旁人，她必要跟她争上几句，可是现下，她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白萼不在我这里，也没来过，伯母若是不信，可以自己上来瞧瞧。”顾泽芝微微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还是按捺住了，“听伯母的意思，是她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之前可说了什么话没有？我知道伯母心里着急，可是这事她实在不曾跟我说过，我也是一头雾水，还请伯母不要一味心急，好好想想她走前可有什么迹象，我们也好循着线索找人。”

        顾泽芝叫绿云扶着白萼娘坐在了椅子上，又替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白萼娘不甘地望了她几眼，她只作未见，转过身去跟路宁说话，“路叔帮我给兰小姐家里挂个电话，请她到我这儿来一趟……”

        兰葳葳接到电话，倒是来得很快，可白萼娘这里，却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伯母，虽然您是长辈，我却要说两句了。”兰葳葳快人快语，“这事儿明明是您逼着白萼嫁人才惹出来的，您这样来责怪阿芝却是没道理的。”

        白萼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还是扭了脸硬梆梆地道，“兰小姐出身豪富，哪里懂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苦处，我是萼儿亲娘，难道会害她不成？”

        “难道我们就是在害她么？您……”兰葳葳瞪圆了眼睛，又要争辩，却被顾泽芝打断了。

        “成了，现在说这些话也没什么用，你家在锦平人熟地熟，这事儿还是得拜托你，我也给沈家挂个电话，让他们帮着找找。”顾泽芝宽慰似地冲着白萼娘点了点头，“她一个女子，又身无分文，不过一晚上，想必也走不远，没多久，也就回来了。”

        “顾小姐怎么就知道萼儿不会往你们清池顾家去？”白萼娘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凌厉，一时气势凌人，倒不像个学校的厨娘了。

        顾泽芝也冷了脸，“若是往我们清池去了，怕还是白萼的福气，必然将她囫囵个儿地送回锦平，送到伯母手上，那时候，您却也不必这样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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