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安在姚湛露那里获得了不少抚慰，可到了晚间，他却照旧回家来了，还巴巴儿地将自己身上属于姚湛露的艳糜气味儿都洗了个干净，也不顾佳人在他身后咬碎了银牙，走得却是十分潇洒。

        他先往沈明远那儿打了个转儿，少不得又听几句斥骂，才敢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来了。

        院子里下人都去吃饭了，只有绿云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在廊下剥核桃。沈韫安清了清嗓子，“你们少奶奶吃饭了没？”

        绿云这才瞧见他进来了，连忙擦了手，走过来替他打起门帘子，有些刻意殷勤地道，“已经吃过了，二少奶奶还让我给您留了您爱吃的银鱼羹，干干净净在小厨房里温着呢！”她对于前世的事情一无所知，对沈韫安也没有那么大的恨意，反而有些不理解为何小姐总是对他冷言冷语的。

        在绿云简单的思维里，女子出嫁从夫，既然顾泽芝已经嫁给沈韫安了，夫妻之间就要你亲我爱，像她早上那样发脾气，是不妥当的。她害怕沈韫安生自家小姐的气，少不得要帮着弥补弥补，是故对他的态度才是这样加倍的和软。

        顾泽芝坐在屋里榻上看书，将绿云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只觉得又是好气好笑，又颇有几分感动。

        她这时候才微微有所触动，自己重生以来一直想着要报仇，做事倒是不像前世一般优柔寡断了，却多了几分不管不顾。可是要想在这世间生存，过或者不及，都是不好的。

        她搁下书，站起身来。沈韫安因为绿云对他态度好，以为是顾泽芝授意，脸上也带上了笑，这时也喜滋滋地走了进来。

        “吃过饭了？”顾泽芝走上来，站在他面前，想要做出个贤妻的形容，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的手有些尴尬又有些冷漠地举在半空中，好在沈韫安也有眼色，并没厚着脸皮让她替自己宽衣。

        “吃……”他差点说漏了嘴，连忙讪笑着道，“还不就是那几个人，吃是吃了，却没吃饱。”

        他将外衣交给小丫鬟，仔细打量了顾泽芝一回，看她面色虽然还是淡淡，却没有什么怒气，这才放下了心来，胆子也微微大了些。

        “绿云说你给我留了饭？”他将脸凑到顾泽芝眼前，“叫下人拿上来我吃啊！”

        顾泽芝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躲，强自压下了心头的反感，挑了挑眉梢，“吃过了又吃，你成了什么了？”

        沈韫安舔着脸抽了抽鼻子，学了个猪哼哼的模样，“我就是这样啊，你给我留了饭菜，我就是撑死也要都吃光了才是！”

        顾泽芝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心里暗道，若是你我之间没有前一世那血海深仇，你说这样的话，想必我听着还会发自内心地高兴罢。

        沈韫安还要上来胡缠，顾泽芝心里却惦记着今日沈夫人给她难堪的事儿，好不容易将他推开，硬按在椅子上，叫绿云替他盛了一碗羹来，“别闹，你吃东西，我有话跟你说。”

        二人一早的争吵，到了这时，因为双方都刻意回避、各怀心思地缓和彼此的关系，已经像一阵青烟，消散无形。

        沈韫安很享受妻子的照顾和服侍，乐呵呵地坐了下来，拿调羹漫不经心地舀了羹汤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道，“怎么了？谁欺负你啦？”

        顾泽芝心里冷笑，嘴上却委屈道，“家里境况这么艰难，你怎么不跟我说，难道是不把我当一家人吗？”

        沈韫安愣了，睁圆了眼睛看着她，“何出此言？”……

        “那蠢妇居然真的这么说？”沈家大宅里，会安插眼线的，素来就不止沈夫人一人。夜已经深了，宅子里一片静谧，只有春绯姨娘院里的小卧室还亮着一盏灯。这段时间军中事忙，沈明远不回来也是家常便饭，反而给了她探听沈夫人处消息的机会。

        跪在她面前的人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她听了回话笑得不能再得意，“真是个爱作死的性子，谁都救不了她！”

        她笑了半晌，才对着那人悠悠地道，“成了，你的功劳我是不会忘的，你想要的，我也都会给你。”

        她微微探下身子，伸手抬起了那人的脸，“啧啧，这么漂亮的丫头，都快二十二了，夫人也不想着给你找个好人家，拖来拖去，可就拖成愁了。”

        “亏了你为了她殚精竭虑，操了多少的心。”那人听了这话，亮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恨意，又像想到什么一样，身子打了个寒颤，将头原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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