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夫人派人送来的？”顾泽芝冷冷地望着案上摆着的一大一小两个礼盒，“真也是奇了，送给小小姐的东西，不往大爷院子里去，倒送到我这儿来？”

        屋里并没外人，绿云手快，上去便将两个盒子都掀开了。

        顾泽芝险些要笑了，她记得前一世的沈夫人，还没有这么愚蠢下作，也许是因为前一世她事事顺心，这一世却处处不顺，难免露出几分窘态。

        那指明是送给沈玥的盒子里，满满当当搁着各色金锁玉牌，并小女孩儿六七岁才能用上的小珠钗、青鸾花钿也有几对，最夺目的，是一套金嵌镶宝的璎珞和铃镯，在满屋灯火映照之下，闪着璀璨的光。

        而旁边属于薛灼的锦盒，从尺寸上便逊色的多了，里头也不过一枚金锁，孤零零坠在一个项圈上，连那颜色，都黯淡几分。

        “夫人这样，也太看人下菜碟了！”绿云七情上面，顾泽芝却没她那么沉不住气，她瞥了那两个盒子一眼，示意绿云原盖好了，“夫人这是要让我跟大少奶奶分个厚薄呢，你找个人，将玥姐儿的东西送过去，旁的，什么都别说。”

        反正涂芳凝那样聪明的人，她什么都不说，便等于说了。

        沈夫人耍这样的无赖，她也只能装作不知，生生受了这份委屈。说起来，人家祖母心疼自己孙女儿比个外四路的表小姐多些，也是顺理成章。

        若是前一世的顾泽芝，也许就真的忍了这份屈辱，可是如今的她对沈夫人早就没有什么情分了，有的水越浑，她就偏偏要多搅几下。

        于是在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上，顾泽芝将薛灼打扮的花团锦簇的，樱粉的小裤褂配着缀着明珠的小绣鞋，软软的头发被缀着米珠的金色缎带扎成两个圆圆的小丸子，正显得薛灼小脸粉白、眼眸晶亮。

        只有那脖子上，孤零零挂着一只暗沉沉的金锁。

        偏偏薛灼也是个跟沈玥一样的吃货，见了东西先上嘴招呼的祖宗，她小小的身子伏在顾泽芝怀里，嘴里却衔着那薄薄的金锁片。

        而顾泽芝还非不依不饶地笑语嫣然，“瞧这孩子，最喜欢夫人送的金锁呢！”

        沈老夫人自薛灼被顾泽芝抱走之后，倒是闲了下来，于她病体颇有益处，如今将养了这么些日子，身子倒是比之前好些了，今日也坐在上席。

        恰好涂芳凝因过节，想着总要给婆婆几分面子，也将沈玥打扮了抱出来。一样都是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却分了高下出来，沈老夫人一见这场景，脸就拉了老长。

        沈夫人为了在她们妯娌之间挑拨，可算是费了牛鼻子劲儿，也出了血，沈玥头上项上的披披挂挂，大多是她前些年淘换的、原本为自己生女儿准备的好东西，旁人不认识，沈老夫人哪儿有不知道的？

        “哼，来人，扶我回去！”沈老夫人虽然病了，余威不减，在屋里憋了这么久脾气变得更加古怪，连体面都不顾，直接在席上大声叫道，“你既然嫌着我的灼儿了，也就是嫌了我，我老婆子不碍你们的眼！”

        沈夫人又气又羞又恨，死死地盯了顾泽芝一眼。顾泽芝一脸懵懂地望着她，又望了望沈老夫人，好像在说，咦？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呢？

        沈明远连着两个儿子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他骂沈夫人几乎已经成条件反射，见沈老夫人哭天抢地的，难免头痛，虎了脸又呵斥老妻，“你又做了什么？把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作死么？”

        沈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恨顾泽芝奸猾，又恨沈老夫人偏心，气得面色发白，转眼又见春绯姨娘坐在沈明远下首，虽然没说话，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呼之欲出。她几头气一起上来，只觉心口一痛，便直直地栽倒在地。

        “好！好！”顿时饭厅一片大乱，只有沈老夫人还在高声叫道，“我还没死，她先装死，真是高妙！”

        可惜如今也没人顾得上她了，沈夫人再荒唐，到底坐着沈家主母的位子，她晕倒了，人人都要来服侍她的。

        一场中秋家宴，到底是不欢而散。人人空着肚子在正院等消息，好不容易等到沈夫人悠悠醒转，已是华灯初上了。

        “你今儿也是，既然知道老夫人跟娘不对头，为什么偏偏给表妹戴那个，多少好的没有？”大家才从正院散了，一回到自己院子里，沈韫安便冷着脸问顾泽芝，“你可不是成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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