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远狐疑地看着沈夫人，他发现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不禁皱眉问道，“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沈夫人差点被他这句话气背过气儿去，想要跳脚，还是硬忍了下来。

        “瞧老爷说的什么话？”她故作悲戚地掏出掖在领下的手帕子，抹了抹干干的眼睛，“前段日子是我行事没了章法，也不怨老爷厌了我。”

        她把眼睛揉得红红的，从手帕子后头偷瞧沈明远的脸色，一边哽咽着道，“可是老爷也该想想，我是儿子的亲娘，又怎能不盼着他们过得好的？”

        “严儿和芳凝小夫妻俩素来亲热些，我不也没说什么？芳凝进门这么长时间了，我可没有逼着她来我这儿站规矩。我做人媳妇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眼看着她又要抱怨，侍立在一边的芦苇心中大急，若有似无地轻咳了一声，倒将沈夫人的话头又拉了回来。

        “……我的意思是说，做娘亲的，哪儿能阻挠儿子的正经姻缘呢？何况老爷的眼光，必不会错的。”这话倒是拍准了沈明远的马屁，沈明远脸上神色渐缓，微微点了点头。

        “那不如找个良辰吉日，就替安儿把婚事办了？”她打蛇随棍上，连忙追问道。

        “不急。”沈明远皱着眉想了想，“如今只是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哪里就说起成亲的话来。”?“顾谢桥疼惜女儿，比对他儿子还要更重。”他背着手在地上踱了几步，恰好忽视了沈夫人霎时变坏的脸色，“我看他对安儿多有不满，还好顾家小姑娘在她父兄跟前倒肯帮着安儿说话，可若是我们逼得紧了，怕要误事。”

        “到时候，人家只一句‘女儿书还没读完，婚姻大事还得慢慢来’就能把我们堵回来，那时反而弄巧成拙了。”

        “什么读书不读书的！”沈夫人嗤之以鼻，“一个姑娘家，难道要学富五车考状元去？还是跟她们锦平女校那个杂种女娃儿一般去留洋不成？成什么体统？顾家也是百年世家，若是说出这种话，才真真是好笑！”

        “罢了罢了！”沈明远听她又胡言乱语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事我有章程，你不必操心了！”

        沈夫人看着沈明远拂袖而去的背影，又恼又恨。她不乐意儿子娶顾泽芝进门，他就说自己不理家事不堪做一家主母，如今她愿意了，他又嫌他多事！

        “这个不长眼的老东西！还当我真心喜欢顾家那丫头呢！”她愤愤地对芦苇道，“若不是那丫头跟她那姑妈一样，惯会些狐媚子伎俩，八字儿还没有一撇，就惹得安儿为她出钱出力，我怎么会点头让她进门？”不就是为了娶她进门好辖制么？到时候凭她什么食肆田庄，只要是安儿给她的，都要叫她吐出来！

        ……

        “想必太太是想通了，觉得这种儿女嫁娶的大事，还是老爷您有眼光。”春绯姨娘的院子里，虽然狭小些，陈设布置却跟沈夫人那里一样精致贵重。

        每每沈明远和沈夫人意见不合的时候，都是她献殷勤的大好机会。

        她替沈明远端上了一碗百合羹，轻柔地替他按着肩颈处的穴位。屋内暖香融融，鼻翼清香袅袅，身后佳人手下力道适中，伺候得沈明远十分满意。

        春绯姨娘的脑子却在转个不停。

        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沈夫人这样的蠢材都开了窍，真是比老母猪会爬树还要稀奇！

        沈老夫人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她要是死了，这沈家后院的格局，怕就要变一变了。

        别看自己现在掌着管家大权，那都是表面上风光。要知道，沈夫人如今也晓得奋起直追地讨好沈明远，保不齐哪天沈明远就又将这管家的权力交还到她手上，那可是名正言顺，反而自己是鸠占鹊巢了。若是沈老夫人死了，那沈家后宅可就是她一人独大了。涂芳凝就是再和这个婆婆不对板，沈韫严却是她嫡嫡亲的儿子。她就算为了自家丈夫的面子，也不会跟婆婆起争执的。

        沈夫人年轻时候心黑奸猾，中年之后顽固愚蠢，这一世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却好命生了两个儿子，结了两个有势力的亲家。涂家也就罢了，不过在锦平有些威望，那顾家，却不是好惹的。

        若是让沈韫安顺顺当当成了亲，自己再不想想办法，那这沈家，日后怕真是没有自己和女儿的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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