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我就不信她还能上天入地!”宛亭已经被刨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不见那卖花女踪迹,便是苏丹若一向端庄稳重,也狠狠地砸烂了一只白玉镇纸。
那白玉镇纸成色很好,细腻油滑如羊脂,此时碎裂委地,倒像苏鹤鸣灵前的白烛,燃得久了,烛泪凝结的样子。
薛缜弯下身子,将那裂成几截的白玉都仔仔细细地捡了起来,包在随身带着的一块帕子里。
苏丹若急怒之下失态,看着薛缜,自己脸上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我最近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薛缜素来言简意赅,苏丹若这会儿却并不能跟他心有灵犀,似懂非懂地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薛缜顿了顿,才将那句盘桓在自己心中长久的话说了出口,“也许,司令的死,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而远非结束。”
似乎是这句话太过冲击,苏丹若第一时间没明白薛缜在说什么。她还是瞪着眼睛看着他,竟然一改往日精明干练的模样,显出几分天真的脆弱来。
然而薛缜并没有心情欣赏她鲜见的孩子气,他微微蹙着眉头,继续道,“与其说是有人寻司令的私仇,我更相信他们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也有更大的野心!”薛缜似乎也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耳畔掠过的风里夹杂着的一点血腥气,可是那线索消散的太快,他还没捉到,就不见了。
苏丹若听了这话,欲言又止地望了望薛缜,可是这段话信息量太大,她一直以来紧绷着弦的大脑实在无法立刻消化。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薛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出房门,体贴地关上了门。
下楼的时候,他跟一个高挑身材的丽人撞上了。那丽人肤白眼深,虽然穿着一件中式的杏子红长旗袍,面容却长得有六七分像洋人,正是锦平女校的教师、苏琅川的红颜知己唐妮娜。
“哟,是薛大哥!”唐妮娜性子本来冷淡,可自从跟了苏琅川,也似乎被他传染了几分乐天。自苏鹤鸣身丧、苏琅川辞了在锦平女校的教席,一心回家继承家业以来,她做足了思想斗争,还是下定了决心,自己也不做什么劳什子的教师了。毕竟一份工作好找,像苏琅川这样合她心意的男人却难求。何况如今苏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于情于理,她应该陪在他身边,哪怕是要回到自己曾经奋力逃离的宛亭。
她此番举动,不仅完全征服了苏琅川,使得他愿意对她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也获得了苏丹若的好感,连着薛缜一个外人,也对她有几分敬意。
“唐小姐。”薛缜对着她拱了拱手,“琅川呢?”
“哦,他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了,神神秘秘的,我问也不肯说!”唐妮娜耸了耸肩,薛缜也点了点头。
正准备错身而过的时候,唐妮娜突然又叫住了他,“对了,薛大哥,您是不是认得清池的顾小姐,哦不,马上应该是沈家的二少奶奶了。”
“?”薛缜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是薛灼出事了?他双腿几乎一软,微微扶着楼梯的扶手才站稳了,“顾小姐待我恩重如山,可是她有什么话托唐小姐同我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愿意跟众人一样认定顾泽芝是沈二少奶奶。在他心里,顾泽芝一直是他初见之时那个正值韶华却婉丽果决的少女,清雅文秀却不乏决断,而沈韫安,乃至他身后的沈夫人和沈明远,都配不起她。
“原来是这样。”唐妮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前几日写信回锦平给顾小姐、兰小姐几人报平安,顾小姐的回信里托我给你捎句话,说她常常去沈家看望表小姐,表小姐如今长大了好多,爱笑也爱吃饭,老夫人年纪大了,她想着过门之后,有机会就将她抱到自己院子里养着,请你放心。”
唐妮娜虽然将顾泽芝的话都说了,却还是摸不着头脑,“薛大哥,那位表小姐是什么人?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这样温暖的话,哪怕是薛缜这样有泪不轻弹的男子,也觉得眼眶一热。平心而论,他和顾泽芝毫无关联,不过萍水相逢,可是自始至终,都是她在向着他伸出援手。她像有千里眼一样,知晓自己最挂心的不过一个薛灼,就托了唐妮娜带了这样的话来。
“多谢唐小姐,”薛缜不便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她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如果天上真有神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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