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队长,我们家马上要有喜事,姚队长要是赏脸,到时候可千万要来喝一杯喜酒啊!”按理说,陈掌柜都这么说了,什么意思,大家也是心知肚明了。偏偏姚方南是个不可以常理忖度的人,听了这话,不仅不远远走开,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他的笑声粗噶难听,就像老鸹叫一样,仿佛能给人带来厄运。兰葳葳站在陈掌柜身后,无端端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兰小姐,后会有期啊。”他倒是不恋战,对着兰葳葳拱了拱手,便带着他身后一帮喽啰,原路出去了。
“真真儿是个精神病吧!”兰葳葳爱翻外国的杂志,嘴里倒不时冒出几个新词儿来。她没好气地甩了甩袖子,好像要拂掉晦气一样,“真是出门不利!”
出了自家的铺子,兰葳葳还是觉得没好气,越想越恼怒,“如今这是个什么世界,什么魑魅魍魉都满街转悠,不过是个外室的哥哥罢了,耀武扬威的,还真拿自己当舅爷!”
“他那妹妹也是个不要脸的,上学的时候就给人家做小的,也不怕丢人,如今看来,倒是家学渊源了!”她一路从姚方南骂到姚湛露,转念一想,姚湛露的金主,不就是自己好姐妹顾泽芝的丈夫沈韫安么?于是愈发生气,“破坏别人家庭,这种女人,个个都是没羞没臊的!”
“可怜了阿芝,金尊玉贵的顾家嫡女,正经的千金小姐,沦落得跟这样的女人争男人的地步,不知道她心里头该有多难过!”她心里酸楚起来,“我是不是很久没去跟顾小姐说话了?”
“是呢,奴婢之前也问过您,您说沈家人多事多,顾小姐是新媳妇,咱们不好没事上门的。”跟着她的丫鬟看着不算伶俐,说起话来却是一板一眼。
“罢了罢了!”兰葳葳挥挥手,“那种男人不要也罢,姚湛露那样狐媚,说不定他早就不着家了。他家老夫人前一阵儿没了,阿芝也出不了门,想来也正是寂寞,咱们去瞧瞧她!”
于是,主仆二人买了些锦平最驰名的老字号“素和斋”现做的、热气腾腾的黑米糕,坐了自家的汽车,往沈家去了。
兰葳葳诚然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不过短短一阵,似乎已经忘了之前的不快,乐滋滋地捧着那糕饼盒,“阿芝爱吃这些甜东西,我们上学那会儿,哪怕是白萼娘做的饭菜,她也不如这个吃得香呢!”她这话说出口,小脸便皱了起来,“可怜的白萼,如今,也不知道下落在哪儿呢……”
她不知道,可此时的顾泽芝,却正捧着清池发来的电报,怔怔地出神。
黄妈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绿云也回到她身边当差,见她这样,将她手边已经冷了的茶换了下去,“小姐,别难过了,现在少爷知道白萼姑娘到底在哪儿了,想来也就放心了。”
顾泽芝听了这话,不仅没有觉得得到了宽解,反而呆呆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你说,白萼怎么会成了小叔叔的贵妃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她哀叹了一声,将脸埋进双手里,“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绿云没法子,只有陪着她黯然神伤,正在难熬的时候,突然听外间的小丫鬟的脚步响了起来,“二少奶奶,兰小姐来了!”
兰葳葳?顾泽芝连忙站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又抹了抹眼眶,“快请进来!”
“你在家里做什么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兰葳葳在顾泽芝和白萼跟前总是很活泼的。丫鬟替她掀了帘子,她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你喜欢的,喏,趁热赶紧吃吧!”
绿云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让顾泽芝看过。顾泽芝见了她,更催动了情肠,一时忍不住,竟然捂着嘴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说的?”兰葳葳大惊,“我有这么不招人待见?怎么你见了我就哭了起来!那我可走啦?”
“你别混闹,你看看这个!”顾泽芝抽抽噎噎的,将电报递给了兰葳葳。反正她家里的事情,在她和兰、白二人多次秉烛夜谈的时候,也都跟她俩交代的差不多了,反之,她俩对她也是一样没有丝毫隐瞒,总体来说,她们三个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
“哗!”兰葳葳草草地浏览了一遍那封并不长的电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这都是什么啊?竟是比那些传奇小说里写得还要跌宕!”
顾泽芝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还要浑说,我心里头都难过死了,像火烤一样!”
“成啦成啦!”兰葳葳放下电报,走过来搂住了顾泽芝,“顾大哥多有办法啊,如今他既然知道白萼的下落了,肯定会想出办法来的,白萼在他身边,总好过在这儿招人算计啊!”她忙着安慰顾泽芝,倒将自己被姚方南轻薄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句也没对顾泽芝提起。也许在她心里,姚方南这种层次的男人,是根本不足以对她造成任何困扰的。正因为这样,在不久之后,她才会痛彻心扉地悔恨。
她插科打诨,倒是有效地纾解了顾泽芝郁闷的心情。她也不好意思再摆个苦瓜脸出来,便拉了兰葳葳坐了,叫绿云倒了新茶来,“你在家里做什么呢?知道我出不去,也不知道来瞧瞧我,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兰葳葳的脸,突然可疑地红了。她百年难得一遇地扭捏起来,低下头去,用手捻着衣角,不肯说话。
还是她身边的丫鬟,呵呵笑了两声,替她回道,“二少奶奶别吃心,实在是我家小姐最近忙得很呢!开春过后,我家小姐就要成亲了,还请您去喝杯喜酒呢!”
“真的?”顾泽芝又惊又喜,“怎么不早说呢?这么大的喜事,你这丫头,真是急死人了!”
也许是在阴霾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喜讯,顾泽芝打从心眼儿高兴起来,连声唤绿云,“我那支八宝簪子呢?快取出来,给兰小姐添妆!”
“打住打住!”兰葳葳总算不羞了,苦着脸抬起头来,“什么八宝簪子啊,一听就土得掉渣儿了,我可不要!”
“傻子!”顾泽芝白了她一眼,“你光顾着赶时髦,哪里知道要是真有个什么,还是金子宝石好傍身呐?”
她执意叫绿云去拿了来,托在手里,细细对兰葳葳解说,“如今局势这么乱,谁知道明儿是怎么样呢?这东西虽然粗蠢,上头的红蓝宝、金刚石、水晶、祖母绿,都是我爹爹年轻的时候四处淘换来的,要不是我嫁人,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兰葳葳自打出了娘胎,就没缺过钱,饶是这样,还是耷拉着小脸儿,恹恹地道,“那岂不是很贵重?你给了我自己不就没了吗?”
“我还有别的,咱俩谁跟谁啊?”顾泽芝笑一笑,直接将那金簪递给了兰葳葳的丫鬟,“你家小姐不懂事,你替她收好了,千万别丢了。”
那丫鬟方才眼就直了,这会儿更是喜不自胜,接过来跪下向着顾泽芝磕了个头,“谢谢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对我家小姐,真是没话说!”
“我瞧着这丫头,倒比你个当主子的还有心眼儿呢!”顾泽芝笑着拍了兰葳葳一下,兰葳葳没骨头一样蹭了上来,“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呀?”
“少来,多大的人了……”她二人在这里玩闹嬉笑,却不知道此时,姚方南已经带着自己求亲的礼物,站在了兰家大宅的门口。
“姚队长,我家老爷请您进去。”姚方南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那去回话的下人方才姗姗而来,虽然态度良好,可是眼里的轻蔑是难以掩饰的。
毕竟,对于兰家这样的富商之家来说,姚方南是没有必要轻易得罪,最好是各安本分、互不相犯。兰易风二十八岁起成为兰家的当家人,二十年过去了,早就深谙官商彼此依托之道。在他看来,姚方南既然当着保安队长,该给的冰炭钱,他一分不会少,见了面,也会在忍耐范围里给他几分薄面。可若是姚方南蹬着鼻子上脸,还想求些自己不该求的,那他兰易风和背后的整个兰家,也不是软柿子。
兰易风这样想,是合情合理的。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锦平情势大变,他一世豪杰,就在姚方南这样的小人身上折了整个家业和半条命,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此时的姚方南,只听兰易风肯让他进去了,心头便是一喜。在他看来,如今妹妹得宠,他就是锦平沈二少的大舅哥了,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兰葳葳性子烈,对他态度不好,他反而觉得刺激。但他也有信心,兰易风这样做生意做老了的,肯定会看眉高眼低。
想想不久之后,他就能抱得美人归,成为兰家的半子……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屁颠屁颠地拎着几个大礼盒,摇头晃脑地往里走去,却没听到兰家下人在他身后,低低啐了一口,“呸,什么德行,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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