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有德叹口气,无可奈何,这小浑蛋气人的本事不小,处处点在穴位上,可是自己还是照样偏爱他,这可能就是前世的缘分吧。
“那好,我会签署一份文件,永远废除盛棣的继承权,把他驱逐出族谱。盛家从此不承认有这么一个人,如果我百年后,遗产归慕仪,如果慕仪没有继承人,你就是顺序继承人。”盛有德沉吟道。
“前面我同意,不过继承人您另外选一个人,我可不想背这么沉重的负担。”路鸣摆手道。
“这可不是跟你商量,我是在考虑如何修改遗嘱,至于你背不背,那是你的事,如果财产真的到了你手里,你又不想要,可以把它捐赠给慈善机构,那是你的权利。”盛有德狡黠一笑道。
路鸣笑道:“说这些太遥远了,老伯您身子骨硬朗得很,说不定我还活不过您哪。”
“这是什么话,想让我早点死是吗?”盛有德怒道。
“不是,我是想啊,战争也许过几年就打响了,那时候也许我也得上战场,子弹是不长眼睛的,炮弹也不认识我,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埋骨荒野了。”路鸣感慨道。
他说的是真心话,黄泉路上无老少,如果真的发生战争,他会第一时间要求参军,他认为报效国家,是每个适龄男性的责任和义务。
“这个你就不用想了,你报名参军,也不会有人收你,换句话说,你就是参军了,也是留在大后方,不会上前线的。”盛有德笑了。
盛有德虽然这么说,真心想的却是一旦中日战事爆发,他会把慕仪、路鸣还有袁家姐妹都送到美国去,等战争结束了再让他们回来。
中国人多得是,并不缺路鸣一个男人当战士,但是盛家不能没有他,而盛家以产业报国,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有许多事他现在不能对路鸣讲,甚至对女儿也不能讲。
“唉,难怪袁项城想当皇帝啊,还是当皇帝好啊,如果我是皇帝,儿子、侄子犯了死罪,可以建一座高墙把他圈禁起来。”盛有德感叹道。
路鸣没有说话,这件事情他不准备再发表任何意见,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老伯,英国方面有没有什么消息?”路鸣问道。
“没有,哪能这么快,这件事的流程是这样的,罗斯柴尔德爵士接到我的电报后会跟英王商量,如何向日方施压,然后把商量好的办法发电报给我,看看我有什么补充意见,商量确定之后,他们才会向日皇施压。”盛有德解释道。
“您觉得日皇会听从英王的意见,要求军方放弃对中国的图谋吗?”路鸣表示怀疑。
“日皇总得给英王一个答复,肯定会就此询问政府和军方,日本国内会因此鸡飞狗跳一阵,政府和军方互相推诿。关东军一向有肆意妄为的传统,不过不管怎样推诿,只要日本天皇明确下达取消令,520计划就会终止。”盛有德似乎有一定的把握。
“日本军方会甘心放弃计划吗?会不会偷梁换柱,暗度陈仓?”路鸣还是很担忧。
“日方会提出条件,比如说要求咱们保密,不对外泄露计划内容,甚至要求获得一些商业利益,以展现中日关系的正常,这当然是为了遮人耳目。为了演好这场戏,咱们也得答应,这样才能保证紫苑和慕仪的安全,并且不受阻碍地平安回来。”盛有德推论道。
“这倒是便宜他们了,不过也没办法,人家的枪把子比咱们硬。”路鸣感叹着。
这世上最让人感到不公的就是恶人做了恶事而不用受到惩罚,好人做了好事却可能招来祸患。
“对了,还有盛棣借出去的四百万块大洋,他们也得连本带利还回来。”路鸣说道。
“这个不用提,他们会还回来的,日本人善于面子功夫,做得比谁都光鲜。”盛有德淡淡道。
四百万块大洋可是一笔巨款,哪怕是盛有德这样的巨贾,也不可能无视,不过他相信盛有德说的,日本人善于处理借和偷之间的关系。
“你这两天就在留园住着,不要出去,如果明珠想你了,就让她住进来。”盛有德有些虚弱地道。
路鸣点点头,他当然要陪盛有德一些日子,现在他可是女儿去向不明,又遭遇了侄子的背叛,心里的孤独和苍凉可想而知。
“对了,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慕仪这孩子是怎么出走的,我问过美国领事馆的总领事了,他再三向我保证,不知道慕仪为什么出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盛有德黯然说道。
“总领事没有参与?慕仪离开华懋饭店那天,总领馆的汽车一直停在地下车库,时间点也吻合,而且慕仪原计划乘坐美国五月花号游轮。这些信息联系在一起,我一直以为总领事发挥了作用呢。”路鸣疑惑道。
“没有,总领事问过他的司机是不是把慕仪送走了,司机赌咒发誓说绝对没有此事。”盛有德说道。
“这就奇怪了。”路鸣皱起眉头。
盛有德询问美国总领事,当然是想知道女儿出走后的去处,却没想到跟路鸣猜想的不一样。
盛慕仪的去处依然是不详。
“调虎离山,这一定是紫苑想出的办法,等见到紫苑一切就会真相大白。”路鸣说道。
“我昨天居然梦见慕仪了,奇怪吧,她在梦里告诉我她在香港,一切很好。”盛有德忍不住笑了,太想女儿了,连托梦这种事情也当真了。
路鸣也跟着笑了,随口说了一句:“也可能是真的啊。”
那么,慕仪究竟是怎样从华懋饭店出走的呢?
这件事真跟袁紫苑关系不大,而是盛慕仪自己想出来的逃亡路线。
当盛棣在盛慕仪、袁紫苑面前暴露了自己真实面目后,盛慕仪就产生了要出走的想法。
事发后的两天,她一直在权衡利弊,没有下最后的决断。
但接着几天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她们的预期,正在朝着极端的方向发展。
先是盛慕仪的一个丫鬟上街去买东西,结果被一个日本浪人当街捅死了,还抢走了她手上的一个包裹,尽管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日本人这样做,一是彻底杜绝慕仪向外传递消息的可能,另外就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随后盛棣让她们见到了留园内外的所有日本人,以表面自己的决心,让她们彻底死心。
有了日本人撑腰,盛棣是有恃无恐。
在盛棣的逼迫下,她们把那卷胶卷还给了他,盛棣也交给了河间,河间仔细检查之后,要求盛棣看好盛慕仪和袁紫苑,决不能让这两人把秘密泄露给任何人。
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盛有德从南京回来了,他并没发现家里有任何变化,对于保镖的变动也没有太在意。
留园换保镖是常事,一般经过盛棣筛选才能招进来,很多年来都是如此,从没有发生过意外。
但是盛有德万万没想到,盛棣本身已经是最大的威胁。
盛慕仪也经常去见父亲,每次她和父亲见面时,盛棣总是带着两个保镖紧紧跟在后面,慕仪根本不敢向父亲透露此事,甚至不敢显露出任何异样。
她有保镖,父亲也有保镖,当然可以制住盛棣和他的保镖,但是即便制住了盛棣和他的保镖,如何解决留园内外那么多日本人?
又过了几天,就发生了留园众多人集体中毒事件,而且同仁医院查出了是豚鱼毒素中毒。
盛慕仪明白这又是一个下马威,显示出盛棣随时可以把留园内所有人置于死地的能力和决心。
盛棣这是把留园所有人当作了集体人质,以换取盛慕仪和袁紫苑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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