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仪,老伯这是明显的重男轻女,你就没有一点意见?”袁紫苑不满道。
“没有意见啊。我看路鸣遇到你们姐妹俩够辛苦的了。”盛慕仪打了一下袁紫苑,笑道。
“那是他心甘情愿的。”袁紫苑呵呵笑道。
两人走后,盛有德面色沉重道;“你可知道,人逢乱世,想要生存下来,最重要本领的是什么?那就是时刻充满危机感,你们在媒体上用的书面语叫警醒。”
“危机感?”路鸣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是有危机感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盛有德说的那种。
“委员长的侍卫长托人把那个计划书给我看了以后,我马上就有了危机感,我想象了一下这个组织的未来前景,当它发展到一定规模后,没人能逃脱他的监控。”盛有德局促不安道。
“老伯的意思是说,委员长将来可以借助这个组织看到每个对手手上的底牌?”路鸣琢磨着说道。
“我们只能祈祷委员长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盛有德皱眉道。
“老伯,我想,委员长的对手主要在政治和军事上,我们远离政治和军事,不就安全了吗?”路鸣试探着说道。
“你还是年轻啊,小本买卖当然可以脱离政治,资本运营怎么可能逃得掉呢?静老(张静江)早就对我说过,不懂政治的商人就不算真正的商人,而且注定会是个失败的商人。”盛有德沉重道。
“嗯,老伯这个分析很有道理,我从来没有往深处去想,其实日本人控制盛棣,目的就是为了控制盛氏产业。商业是他们侵华的重要途径。”路鸣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委员长难道就没有这个意图吗?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渗透进盛氏产业,那时候我就是发现了也无力回天,只能像张汉卿那样,把自己的老本拱手让人。”盛有德双手一摊道。
“我明白了,老伯让我进入蓝衣社,是为盛氏产业未雨绸缪。”路鸣点头道。
“你要将计就计,在蓝衣社站稳脚跟,发展起自己的势力,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渗透得越深,我们就越安全,谁也不敢轻易对盛氏动歪念头。”盛有德握起拳头道。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深不可测。”路鸣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要知道,如果盛氏倒了,盛家、路家还有袁家,一个也跑不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古话说树大招风,盛氏产业岂止是树大招风,在许多人眼里,盛氏产业就是一座金山,是一座银矿,要不然怎么连日本人都惦记上了?”盛有德进一步说道。
“老伯我明白了。”路鸣满脸森然。
路鸣真的没想这么多,更没想那么远。蓝衣社将来会怎样发展,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只有委员长心里有数,这也许是他下的一盘大棋。
“用不了多少年,这个组织就是一把握在委员长手里,对付党政军异己分子、地方势力、杂牌军,当然也是反共的利刃。”盛有德的眼睛忽然升起一股杀气。
“邓文仪、康泽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御敌抗日吗?”路鸣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日本人进犯东北,给了委员长成立蓝衣社的借口,抗日当然也是重要任务。但用这把利刃实现一个政府、一个领袖、一个主义的目标,才是他的真实意图。”盛有德说道。
“只要委员长一心一意领导全民抗日,这三个一我并不反对。”路鸣说的是真心话,中国的确需要这样一个领袖人物。
“但愿他是这样的人,不过你要多长个心眼。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这把刀悬在我们头上。”盛有德正色道。
“老伯,我记住您的话了。”路鸣也严肃起来。
路鸣走出去的时候,脑子里嗡嗡作响,盛有德的话依然在他的脑子里回响着。
他的确从没想过盛氏产业会陷入政治漩涡,但是上次盛棣的事是个教训。日本人的阴谋破产了,但他们依然把盛棣要了回去,这是贼心不死。
现在盛有德说委员长也有可能会盯上盛氏,他的目的当然跟日本人不一样,但这更可怕。
盛氏现在是一只会下蛋的鸡,如果哪天不愿意给他下蛋了,又或者蛋被-共-产-党-捡走了,那后果就严重了。
杀鸡取卵!路鸣想到了这个词。
在民国早期各种势力的倾轧中,路鸣不知道盛有德用什么办法保住了盛氏,并且让它走向了繁盛。
但是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日本人虎视眈眈,委员长一心做大,这两股力量形成的漩涡,是任何人都抵抗不了的。
国民政府一旦跟日本人开战,必然要透支中国几十年的经济成果,盛氏自然是要倾囊而出。
如果委员长取盛氏而去抗战,路鸣觉得并不为过,抵御外敌全民有责,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但若是为了整肃异己,或者枪口对准-共-产-党,盛氏这笔产业就成了罪恶的帮凶。
不管怎么说,蓝衣社都将是考验路鸣人生选择的一块试验石。
盛有德的嗅觉敏于常人,感到危机将要来临,不得不把路鸣推到最前沿,这当然是盛氏的自保自救行动。
路鸣离开后,盛有德笑了。
他知道给予路鸣的压力目前来说足够了。
他越来越发现,路鸣身上有许多优秀的本质和能力,只是有待开掘和实践。
比如他的情报判读能力,就是被他的老师弗兰克先生挖掘出来的,他的应变能力是在这次解决留园危机的事件中磨炼成功的。
如果没有外在的压力和紧迫感,路鸣就会依旧过着懒散的日子,任凭他的能力荒废,这简直是犯罪。
盛有德说的危机,虽然不在眼前,但也绝非吓唬人的谎言,而是实实在在的,早晚来临的变故。
按照盛有德的推算,委员长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还没有到,不然的话北伐结束之后,盛氏产业不是姓蒋就是姓孔了,姓宋也有可能。
路鸣开车离开留园,他在半路停车给黄炎宁打了一个电话。
虽然盛有德说黄炎宁也不能全信,但是蓝衣社里别的人他不熟悉不了解,也没有交情,根本无法推心置腹,目前只有黄炎宁一个人值得信任。
两人约在一个饭店见面。
黄炎宁见到路鸣就敬礼道:“干事长好。”
路鸣无奈苦笑道:“黄兄,咱们自家兄弟,不要弄这些好不好。”
黄炎宁笑道:“古人云,礼不可废也。”
“这不是在社团里,不用如此拘礼,难道我还得叫你一声黄中校?”路鸣一摆手道。
“我说干事长,以后我那个科室的经费问题……”黄炎宁上前笑嘻嘻道。
“你放心,只要我管财务这一块,你科室的经费保证充足。”路鸣挤了挤眼睛道。
“那就多谢了。”黄炎宁大喜。
他在警备司令部待久了,知道经费的重要性,淞沪警备司令部虽然是个举足轻重的机关,天天也为经费发愁,许多事想要做却做不成。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现在他要领导一个科室,如果经费不足,就无法做出成绩,日后的发展也就成了浮云。
此时不干更待何时?蓝衣社是最接近委员长的机构,黄炎宁一心想在这里大干一场,开启自己的宏图大志,实现自己的人生夙愿。
和那些黄埔校友相比,他现在的处境不上不下,不尴不尬,说发展得不好不对,说发展得好更不对。
他心里还隐藏着一个空前的野心,那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功立业,得到委员长的赏识,这样才有资格去追求盛慕仪。
袁紫苑对他的感情他也明白,但是他现在的心里已经牢牢被一个人占据了,根本容纳不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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