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间里原来是个小饭厅,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桌上还摆着一瓶酒,几个酒杯,看样子他们已经在这里小酌上了。
“小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央日报社的主笔陶希圣,你们应该算是同行了,这位是高宗武,他在外交部工作。”汪先生拍着路鸣的肩膀说道,“青年才俊路鸣。”
“久仰久仰。”路鸣赶紧过去笑道。
对这两位他以前没见过,但的确是久仰大名,陶希圣是中央日报社的主笔,也就是总编辑,路鸣经常看到他在中央日报上发表的社论文章。
至于高宗武,他也知道,外交部的要员,负责对日外交关系,是汪先生和平政策的铁杆追随者。
“我说小路,你现在也是民国新贵了,不过你在《华盛顿邮报》上写的那些上海观察实在是太精彩了,要不是先生说是你写的,我真以为是美国人的手笔,还纳闷他们怎么能对上海有这么精深的观察能力。”陶希圣站起身笑道。
路鸣笑着谦让一句,也夸赞陶希圣的社论写得好,这还真不是违心夸赞,文笔和思路是真的好。
陶希圣是当时的文化领袖,以传播打造中国新文化为己任。
高宗武态度比较冷淡,只是点点头说了句:“你好。”
既然如此,路鸣就不再给高宗武什么好脸色了,目光始终跳过他,仿佛他并不存在一样。
“小路,站着干嘛,快坐下,陪我喝一杯,哦不,今天是你大喜,荣获青天白日勋章,我来陪你喝一杯。”汪先生情绪高涨。
路鸣刚坐下,立刻又起身道:“晚辈实在是不敢当,受之有愧。”
“我今天请你来正是要说这件事,眼见党国新一代才俊的成长,我汪某人感到高兴啊,革命有了接班人!”汪先生挥手示意路鸣坐下,同时他自己端起了酒杯。
正在说着话,忽然进来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穿着旗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看到桌子上的酒瓶酒杯就发火了:
“四哥,你又在偷偷喝酒,跟你说多少遍了,医生不让你喝酒,你怎么总是不听。”
看到这位中年妇女进来,陶希圣和高宗武都站起来,诚惶诚恐的样子,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我说小高,老陶,你们不知道四哥不能喝酒吗?还偷偷躲起来喝。”女人继续发飙。
“夫人,有客人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汪先生哀求似的说道。
“有客人,这是谁啊?哎呦,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哦。”这位妇女过来仔细看看路鸣,然后伸手捏捏他的脸蛋。
“晚辈路鸣,见过陈先生。”路鸣赶忙鞠躬行礼。
这位中年妇女可不是一般人物,而是汪先生的发妻陈璧君,当年也是大家小姐出身,汪先生投身革命时认识了她。
陈大小姐一见到汪先生就爱得死去活来,从家里拿出钱来支持汪先生的革命事业。
汪先生做好炸弹,准备第二天去炸死醇亲王时,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
当天晚上,陈璧君为了向汪先生表达爱意,也让汪先生不留遗憾在人间,毅然决然向汪先生献出了自己的贞操。
汪先生后来虽然失手被抓,可是醇亲王已经被无孔不入的革命党吓破了胆,不但没有杀汪先生,反而亲自去监狱探望汪先生,想要和革命党达成和解。
那时候的大清贵族们已经明白了,革命是不可逆转的潮流,他们要保的不是大清王朝,而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汪先生出狱后,继续投身革命,陈璧君自然追随在汪先生身边,两人结成了夫妻。
在民国政府中,虽然有很多人不满意陈璧君的跋扈作风,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中国妇女革命的第一人,就连国母投身革命的资历都没她老。
在民国高层里,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蒋委员长对陈璧君也是礼让三分,甚至有几分敬畏。
汪先生毕竟是男人,总要讲规则和道理,陈璧君可是有名的母老虎,撒起泼来不管不顾,遇到这种情况委员长也只能跳墙逃走。
路鸣看到她,就明白陶希圣和高宗武为何那么害怕了。
他们作为汪先生的追随者,其实不怎么害怕汪先生,因为汪先生待人比较宽厚,不会有太多计较,他们怕的是汪夫人。
汪夫人在政府里的地位并非因为汪先生而来,她自己就有革命元老的地位,因此不喜欢别人称她汪夫人,而是要称呼陈先生。
“他是路鸣,我跟你说过的。”汪先生笑道。
“是小路啊,老盛的侄子?”陈璧君问道。
“对,他父亲当年和老盛一起在上海滩创业,现在也是盛氏产业的大股东。”汪先生说道。
“有媳妇了吗?我给你保个媒啊。”陈璧君饶有兴趣地看着路鸣。
“回先生,晚辈早就订婚了,中秋节完婚。”路鸣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哦,四哥,这么多年了,要说比你当年长得帅的男人我还真没见到过,有人说汉卿跟你当年差不多,其实差远了,这小家伙倒是有你当年的影子,甚至有过之。”陈璧君又捏着路鸣的脸蛋仔细打量着说。
“小路比我当年长得漂亮多了。”汪先生谦逊道。
汪先生当年有民国第一美男的称誉,即便现在依然是风度翩翩,英俊不凡。
不过他很讨厌别人夸他长得漂亮,他认为自己的革命资历和功绩,无论如何要比他的相貌出色得多。
这两口子,一个是先总理的秘书,先总理遗嘱的撰稿人,甚至有人说汪先生才是先总理指定的继承人,国民党当之无愧的领袖人物。
另一个是中国妇女革命的第一人,哪怕和男人比,也毫不逊色。
“这小家伙我真的喜欢上了,四哥,咱们收他做个干儿子吧,汉卿被老蒋下手抢去了,可别让他把小路也抢走。”陈璧君笑道。
“夫人,别闹,他可是老盛的心肝宝贝,咱们要是收他做义子,老盛今晚就得从上海来找咱们拼命。”汪先生苦笑道。
“怎么会?我只是想认他做干儿子,要照顾他,又不是要害他。”陈璧君有些不高兴地道。
“真的不行,夫人,赶明儿个我先问问老盛的意思吧。”汪先生敷衍道。
汪先生知道路鸣在盛有德心里的分量,任何人想要打路鸣的主意,就得先过盛有德这一关。
“那你一定要记着问啊。”陈璧君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路鸣的脸蛋。
路鸣整个人都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看样子今晚一席居然有两个鸿门宴。
一个是汪先生要拉他进和平协会,这个他有思想准备;另一个是陈璧君要认他为义子,这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点准备都没有。
乖乖隆的咚,吃不消啊,前面一个要求还可以糊弄过去,后面一个要求怎么搪塞呢。
路鸣还真没有做过违拗长辈的事情,一般来讲也就是糊弄,面子总是会给的,但今天这个面子坚决不能给,却又不能拒绝。
到底怎么办呢?办法没想出来,汗先下来了。
“小路,屋子里很热吗?我看你怎么一头的汗啊?”陈璧君问道,顺手递给路鸣一块小毛巾。
“呃,谢谢陈先生,我没事,是有点热……”路鸣心虚道。
“热就脱掉外套吧,在家里,没那么多讲究。”汪先生宽慰道。
陶希圣和高宗武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知道这是路鸣心理紧张的结果,不觉暗暗发笑。
不过他们也有些吃惊,汪夫人可是眼界绝高之人,一般人她是不会高看一眼的,没想到刚见面,没说几句话,居然就想要认路鸣做干儿子。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漂亮?
可是汪府里漂亮的侍从官多得可以用箩筐装啊。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都有些不解,不过他们可不敢开口问,惹恼了汪先生没啥后果,大不了挨一顿骂,要是惹恼了夫人,麻烦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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