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最近这是怎么了,忽然兴起绑架风了,好像我们警察局专门是为了破绑架案才成立的,就连复兴社案犯的家属也被绑架了。我想请教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张子扬专程来到万国公寓,向路鸣寻求答案。
“我也纳闷着呢,宁小姐刚刚救回来没几天,这次又有女人和孩子遭到绑架。这帮歹徒胆子也太大了,你别说,上海真是世风日下啊。”路鸣假装抚着额头感叹道。
话是这么说,路鸣心里其实在偷着乐,安恭根很得力,事情办得很地道,没有任何疏漏。
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简简单单就在大街上把人带走了。结果没有一个人说得清这究竟是一桩什么性质的案子。
路鸣原来担心这里面会有陷阱,神经一直蹦得很紧。
他守在办公室的电话机旁,等着戴笠给他来电话,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女人和孩子,在漕帮的轮船上度过了不安的几个小时之后,已经被送往嘉兴,暂时跟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人待在一起,安全绝对没问题。
路鸣已经做好了打算,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后,再把他们送到湖州老家去。
路鸣不知道侯亮为何要求他帮这个忙,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是有价值的,他不仅乐意帮,而且也应该帮。
现在看来,侯亮没有欺骗他,这桩案子基本就成了个无头案,除非安恭根内部出现叛徒。
如果万一到了那一步,也关联不到他,他给安恭根下达命令,安恭根给下面的人下达命令,下面的人再找人执行。
拐了几个弯之后,去执行任务的人,根本不知道谁是绑架案的主使,这件事哪怕最后败露,能查到的也只是安恭根下面的人。
这套方法不是路鸣的发明,而是安恭根的一向做法,就是怕内部出现叛徒。
“这桩案子你接下了?”路鸣笑着问张子扬。
“没有,自从上次宁馨儿的案子后,老子发誓再也不接绑架的案子,所以我坚决推掉了。”张子扬百无聊赖地说道。
张子扬说的是实话,他现在对绑架的案子有心理阴影了,上次的事多亏路鸣顶着,不然的话,很可能大祸临头。
“那就对了,这种案子基本是不可能破的,除非绑架者提出赎金要求,然后顺着赎金这条线追下去,或许能破案。现在没有人提出赎金要求,那就是大海捞针了。”路鸣说道。
“那你说,绑匪不是为了赎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张子扬不解地问道。
“我看啊,有可能是报复行为吧,你别忘了侯亮是什么人。”路鸣提醒道。
“你的意思,这是共-产-党干的?”张子扬连连点头,意思是表示赞同。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猜测,这种事没法确定,假如碰巧破了案,也许你我都会大吃一惊呢。”路鸣故作高深道。
路鸣此刻心情很好,不需要再有任何动作,静候着侯亮下一步做出什么惊天的举动。
张子扬的心情也不错,他是跟局长磨了半天才把这桩案子推掉的,然后如释重负,就想找路鸣喝几杯庆祝一下。
两人一拍即合,张子扬当然不会放过路鸣,一定要让他大出血,两人就来到华懋饭店吃西餐。
“对了,明珠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她悔婚了?”张子扬嚼着带血汁的牛排问道。
他这些天也一直在忙,很少去医院,再说他跟宁馨儿的交情也没那么深,今天上午才听说明珠悔婚的事。
“也不算悔婚吧,明珠精神上受了刺激,想等宁馨儿康复之后再谈婚事,所以就提出把婚礼推后。”路鸣解释道。
“这也难怪她,你说跟她情同姐妹的人现在变成这样子了,她心里能好受吗?她还能欢欢乐乐地结婚吗?”张子扬深感同情地道。
“唉,关键宁馨儿被绑架跟我有关,她是为我背了锅,你说……唉。”路鸣咂嘴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珠悔婚的事,迅速在几大家族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不同意,认为明珠就是被宠坏的孩子,随随便便就悔婚,太不像话了。
从小定下的婚约,哪能说悔就悔?眼睛里还有没有家长了?还有没有其他长辈了?
袁紫苑为这事特地找到妹妹长谈了一次,也没能说服明珠。
干娘宁夫人在去医院看望女儿的时候,专门把明珠叫到一边询问事情的原委。
明珠趴在干娘腿上哭个不停,抽泣之间说话不连贯,语焉不详,宁夫人到最后也没完全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干娘怕明珠哭坏了身子,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让明珠哪天回漕帮再细说。
其实大致情况宁夫人也是知道的,宁泽涛第一时间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了,她来问明珠,本是想劝劝明珠的,但看这个情况,一时也劝不了,只好作罢。
盛有德和明珠的父亲得到这个消息后,发了老爷脾气,甚至气得要收回明珠在盛氏的股份,还要把紫苑嫁给路鸣,以作补偿。
路鸣这一惊可不小,吓得赶紧出面说服大家。
众人这才知道,明珠现在得了焦虑症(老人也不知道啥叫焦虑症),这个状况不适合结婚,只能延迟婚礼,等明珠精神上缓解过来再定婚礼的日子。
大家看路鸣深明事理,而且不是解除婚约,不过是延迟婚期,也就没法说什么了,只好对外宣布路鸣和明珠的婚礼推后。
这些天路鸣一直忙的就是这件事,说是焦头烂额也不为过,袁家的家长和路家的家长也都来到了上海,不过他们都住在留园里,由盛有德招待。
路鸣跟着几位家长连轴转了两天,这才安稳下来。
“宁小姐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张子扬品着拿破仑,眯缝着眼睛问道。
“不是很理想,还需要时间。”
说到这个,路鸣放下了杯子和叉子,叹了一口气。
宁馨儿现在是焦虑症、恐惧症、恐男症交织在一起,就连史蒂芬医生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路鸣在经过跟史蒂芬医生的一番长谈后,总算明白了,宁馨儿完全恢复健康,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好是换一个全新的环境,让她渐渐摆脱旧有的记忆。
路鸣接受了史蒂芬医生的建议,准备让宁馨儿换一个环境去治疗。
美国最好的神经病学家、心理分析专家埃里克?埃里克森在纽约开办了一家诊所,埃里克先生是史蒂芬医生的朋友。
史蒂芬医生建议路鸣将宁馨儿和袁明珠两人送到美国,请埃里克先生帮助治疗。
袁明珠的病情并不重,但是只要宁馨儿的病不能大幅好转,她的焦虑症也就无法缓解,可以说宁馨儿的病是明珠的病根,想要袁明珠完全好起来,就得把宁馨儿的病恢复得差不多才行。
路鸣下了决心后,先跟宁泽涛讨论了这件事,宁泽涛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立即表示赞同。
将宁馨儿和明珠送到美国纽约去治疗,对焦虑症患者来说,旅游和换一个新的环境都会对患者有很好的疗效。
于是两人一起找到史蒂芬医生,委托他出面说服两个女孩,去美国边治疗边旅游。
宁馨儿和明珠考虑了半天时间就同意,她们原本就向往有机会到美国去观光,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路鸣得到消息后,立即给弗兰克发了电报,希望得到老师的帮助,弗兰克在回电中很爽快地表示:乐于为两位美丽的中国姑娘服务。
其实两人在美国的生活根本不用多虑,盛氏在纽约也有联合企业,到了那里可以说跟在家里没有区别。
当然有了弗兰克先生的妥善安排,路鸣就更加放心了。
路鸣把宁馨儿和明珠即将赴美的消息告诉了张子扬,张子扬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适当的时候,路鸣也可以去美国陪陪她们。
“嗯,很好,你和明珠说不定可以在美国先办一个西式婚礼,在教堂里办,然后再回国办个中式婚礼。”张子扬露出十分羡慕的表情。
“别说我了,你跟采莲的婚礼下半年一定得办,说什么不能再出变故了。”路鸣说道。
“放心吧,我们是老夫老妻了,婚礼就是走个过场。”张子扬毫不害臊地说道。
“过场也得走啊,至少在这一年里还有些喜气。”路鸣叹息道。
“我们结婚你送什么礼物啊?可别随便送点什么糊弄我们。”张子扬狡猾地道。
“送你们房子装修、全套家具还有婚礼的所有费用,够不够?”路鸣笑着给他一拳。
“嗯,还是不太够,婚礼过了怎么过日子啊?”张子扬假装苦着脸道。
“那我不管,总不能供养着你们吧,你愿意,采莲也不愿意啊。”路鸣笑道。
其实路鸣要送他们两口子的礼物早就定好了,除了上面说的这些,就是五万元的礼金,算是给张子扬和采莲婚后的生活有一笔丰厚的基金。
有了这笔丰厚的礼金,将来有了孩子,在生活和教育方面,就不存在缺钱的问题了。
其实张子扬现在的收入不菲,每个月都有千把块大洋入账,可是他和采莲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人,想让他们过清贫日子是不可能的,每个月基本也都是花得精光。
“宁小姐的事总算结束了,虽然有些不幸,但到了美国之后,一切就算过去了。”张子扬舒了口气道。
这些日子被宁馨儿的事闹的,路鸣他们这个小圈子每周一次的例会完全被打破了,即使事情过去了,大家也没心思聚在一起喝酒。
“子扬,你说错了,宁小姐的事并没有结束,只是刚刚开始。”路鸣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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