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假扮宫女逃出宫中的同时,冀州河间国郡治乐成县的郊外,公孙瓒的大寨中已经炊烟袅袅了。辎重兵们正在初夏的晨风中调理着早餐,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落下斑驳的霞光。一夜好睡,士卒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牛皮帐篷,开始洗漱。大寨中到处都是四处走动的人群,给这个喧嚣的早晨增添了无数的嘈杂。
中军大帐内,公孙瓒一身华服,正在看着手中的几份文书,他的儿子公孙续和大将严纲正襟危坐,等候着公孙瓒的命令。啪!公孙瓒重重地把手中的文书拍在了案几上,怒气勃然地大吼道:“刘虞老儿!明明知道袁公路有称帝的野心,还派遣一千五百精骑去支援刘和,他难道不知道这是羊入虎口吗?再者说来,他讨好了袁公路,我们就成了袁公路的敌人了。”
“父亲息怒!”公孙续连忙解劝道:“刘虞是汉室宗亲,天潢贵胄,一生高高在上,岂能在意我等寒族将领的所思所想?多说无益,反到伤了自己的身体,父亲请暂息雷霆之怒,大家商量个法子出来,事情总还是能够解决的。”
“主公,对待刘虞这样的贵胄,和他讲理是没用的,就得和他比拳头大小。比拳头,刘虞老儿如何比得过主公?等到此战结束,我们撤军回到幽州,干脆收拾了这个老不死的,主公自立为幽州牧!与其寄人篱下,何如自立为王?”大将严纲斩钉截铁地说道。
严纲和公孙续的坚决态度使得公孙瓒很满意,呜???他长出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愤懑尽皆倾泻而出,这才觉得心中舒服了一些。“此言大善,我们还是要先打好这一仗!从袁本初手里取得河间国和中山国,然后再回头收拾刘虞老儿。”
“父亲,若是袁术听信了刘和的谗言,对您有了猜疑,这事儿就不太好办了。袁家毕竟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底蕴深厚。袁术也早有称帝之心,得罪了他,对人少地贫的幽州恐怕大有关碍。”公孙续除了传自乃父的勇武之外,心思更为缜密。
“哦!此言大善!”公孙瓒抬起双眼,赞许地看了一眼儿子。“这的确是个问题。幽州人少地贫,得罪了袁公路,吃不了得兜着走,况且我们只有一郡之地。这事儿我得仔细想一想,对了,你二叔到哪里了?”公孙瓒口中的二叔指的是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越。
“昨日收到了二叔的鹰信,按照他的行军速度,今日应该到达成皋附近了。”公孙续想了想,拱手答道。“那就这样办!告诉你二叔,让他突袭刘虞的一千五百骑兵,想办法收编他们!刘虞老儿不仁,就休要怪我公孙瓒不义!”公孙瓒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主公所言极是!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就此断了刘虞老儿的后路。依我之见,还是要派个使者去袁公路那里,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袁公路对刘虞敌意大起。”严纲趁机拍了公孙瓒一记马屁,随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言大善!”公孙瓒大喜了:“一事不烦二主,就让公孙越去办好了!”
五月初二的凌晨,卯时。这一刻发生了很多大事儿,一直在董太师的威压下胆颤心惊的天子,终于男扮女装逃离了长安的宫城。远在冀州和冀州牧韩馥鏖战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也发出了鹰信,命令他的族弟公孙越收编刘虞的一支精骑。
然而,这还没有完,五月初二这一天,注定要发生太多的故事。西起凉州张掖郡的昭武,东到冀州河间国的郡治乐成,都有一系列的事件发生,这些看似没有丝毫联系的孤立事件在贼老天的安排之下,阴差阳错地构成了三个重要事件。
在这三个重要事件中,天子东逃几乎已成定局,只不过天子只是逃出了宫城,还没有逃出长安城。从现在开始,天子和他的同谋们并没有意识到,在未来的数天里,他们将经历什么样的颠沛流离。这段经历虽然不长,却在他们的心灵中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霸陵以西二十里,并州运粮队的大寨中,伴随着初生的朝阳,吕安醒来了。他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吕征,转过头去为他掖掖被角。这里离长安只有四十里,要赶在午时左右到达长安城,辰初时分动身就行,吕征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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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他和吕征推演兵棋一直到子初时分,想想今日还有大事儿要办,他不顾吕征的反对,把兵棋收了起来。“吕征,明日还有大事儿要办,无论如何今夜要早早歇息。若是耽误了明日的大事儿,你我就再也不会有独自领兵的一日了!”
这句话说到了吕征的心坎儿上,吕征平生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率领十万铁骑,纵横天下。“大兄,既然如此,还是大事儿为上,我这就睡觉。”吕征说到做到,麻溜儿躺下,不到一刻钟,就酣然入梦了。吕安苦笑了一下,唉,弟弟还是个孩子,他躺在军毯上,将明日的全盘部署仔细又想了一遍,这才酣然入梦了。
吕安轻轻地起身,梳洗完毕,在亲兵的服侍下披挂完毕,巡视了一番军营,此时早饭已熟,食物的香味儿阵阵飘来。吕安的肚腹中一阵轰鸣,五脏庙造反了!吕安抬眼看看,旁边有一队的人马正在用早餐。稠稠的小米粥儿,杂色馒头、用坛子密封的大块儿牛肉罐头、腌菜、酱,在地上堆得满满的。
“就在这儿吧!把我的那一份供给拿过来,我和他们一起吃。”吕安轻声吩咐了一句,径直走过去。“开饭呢?我和你们一块吃儿,不介意吧。”一见吕安过来,五十多人立刻就拘谨地站了起来。“见过少主!”“少主能和俺们一块儿用饭,那是俺们的荣幸!”带队的都伯紧张得搓着手,满脸通红,口里一叠声地说道。天可怜见,少主竟然和我们一起用饭!
“坐!坐!莫要拘谨,我一向都是和士卒们一起用饭的。莫要害怕,我吃得不多!吃不穷你们!”吕安诙谐的说道。一听这句话,几十个士卒立刻就哄堂大笑了,少主还是很风趣的嘛!他们立刻就觉得轻松了许多,纷纷席地而坐,围绕着吕安说起话来。
“屁!少主能和俺们吃饭,俺们回家能吹上七天!便是吃穷了又算个逑?”一个身躯庞大的壮汉笑骂道。“我说老张,七天怎么能够?你至少得吹上七个月!”一个干瘦汉子促狭地挤挤眼。“对!不光是老张,咱们都得吹上七个月!”“哈哈哈哈!”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哥,你起来怎么不吼我一声儿?”吕征的那一副壮硕身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见过二公子!”众人连忙行礼。“得了?都见过好几次了,就别假模假式的了!老张,上次我一连摔倒了你三次,你是不是还不服?有机会我们再来过!”
说到和士卒们打交道,吕征就强上吕安太多了,其间的差距是以千里为计量单位的。吕安毕竟是儒生的底子,无论如何亲近,总是有一股儿淡淡的高高在上的味道儿。可是,吕征则不然,他是全无架子的,和士卒们一起吃饭、一起摔跤,一起咒骂军需部门,说粗话。不到一刻钟,吕征就能和士卒们打成一片,就像相交数年的老朋友一般。
几个亲兵把吕安、吕征的那一份儿供给端了上来,猪肩、烧鹅琳琅满目。
“给,老张,这是你上次说过的,要给你老爹祝寿的西域葡萄酒,你藏好了!小爷手里只剩下这一瓶了!老李,这是你给你丫头要的蜀锦。”吕征一坐下立刻就反客为主了,他的怀中好似一个聚宝盆一般,各式儿物件层出不穷,几乎每人都有一份儿。
“老规矩,大战之后结账,照原价的七折,小爷我也是穷人呀!”吕征拿起一只烧鹅,一撕两半,放在口中大嚼起来,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儿。“你们都得好好活下来,拿了小爷的东西,你死翘翘了,让小爷找谁讨债去?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欺负孤儿寡母吧。”一听这话,众人立刻都哄然大笑了。“二公子,你放心,俺们肯定死不了!”
“二公子,我丫头出嫁时,您老人家能赏个面子露露脸不?”老李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握着两个硕大的杂面馒头,试探地说道。吕征一摆手,一筷子夹起一大块儿酱牛肉塞在嘴里。“没门儿!小爷是那么容易请到的吗?叫你丫头学好怎们做油泼面,只要进门有一碗喷香的油泼面,小爷一准儿去!”
哈哈哈哈!这一下众人又都哄堂大笑了,连吕安都忍不住把口中的粥喷出来了。吕安笑得合不拢嘴儿,一手端着粥碗,一手用筷子指点着吕征,却说不出话来。只有老李还兀自在那里自说自话:“不瞒二公子,我二丫头的油泼面,那是做得真正好!”
老李的话一出口,大家伙儿都笑弯了腰,只剩下不明所以的老李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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