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袁绍也大笑了。“对于大司马,汝南袁氏和我袁本初,也仰慕地很呀!便是大将军何遂高,也仰慕地很呀!”吕布笑了:“请客总有个先来后到,可是客人来得多了,就一起请好了!至于谁是生客,谁是熟客,那就要假以时日了!来来来!饮酒!”
这番话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锋,此处的仰慕,乃是结纳连横之意。袁绍的回答,把汝南袁氏和自己放在大将军何进的前面,在本朝是司空见惯的,无论如何,家族是重于一切的。吕布的回答意思是,我谁都不得罪,至于谁是真正的朋友,那就要假以时日了。如此一说,主客双方都放了心,只要能保持接触就好。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主客对饮已毕,吕布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下台阶,站在大堂上首,缓缓停住身形。“诸君!今日是双喜临门,我来敬三杯酒。第一杯,敬十一年来战死的、负伤的将士们,没有他们,就没有并州今日的富庶和强盛!”说完,吕布缓缓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此言大善!”“大司马威武!”“并州军威武!”满堂轰然一声,众人纷纷撒酒于地,祭奠亡灵。
吕布又端起第二杯酒,目视众人缓缓说道。“这第二杯酒要上敬天子和大将军,陛下洪福齐天,大将军声威布于四方!陛下必成中兴之主,大将军独掌朝纲,此酒,请天使代饮!”这句话是颂圣的老调儿,并没有一丝新意,可是此时此刻必须如此,尤其是当着宣诏使者的面儿,务必要给朝廷一些颜面。袁绍连忙起身,双手将那杯酒接过,面对正南,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这才举起酒来一饮而尽!
吕布接着端起了第三杯酒,恭恭敬敬走向张奂。“这第三杯酒要敬大汉军界硕果仅存的耆宿,恩师然明先生,恩师十年来兢兢业业,为并州培养出了数千军官。恩师请满饮此酒!”张奂站起身来,接过这杯酒,大声说道:“我一个浪迹天涯、无处容身的老兵痞,竟然在并州一住十有一年,实在是难得!这杯酒祝并州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说完一饮而尽!“祝并州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众人一齐举杯,一饮而尽!
这时,丝竹悠扬,鼓乐齐鸣,众人一听这熟悉的旋律就明白了,这是温侯破阵乐。词曲都是蔡大家亲自谱写,歌舞则是蔡文姬亲手调教的,已经成为并州大宴的开场曲目了。一队队少男少女手持兵器盾牌,伴随着乐声,演绎出一幕幕战争画面。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着,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歌词文词雅驯,堂皇典雅,舞姿刚劲婀娜,颇有易水萧萧之感。
虽然已经看过数次,大堂内的众人仍然看得热血沸腾,目眩神迷。袁绍出身于汝南袁氏,眼界甚宽,腹中也颇有些诗书,却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了。“大司马,这支舞是何名?是何人所做?竟然比京师洛阳的歌舞强上百倍!”
“不瞒天使,这支舞名曰温侯破阵乐,词曲出自当今名家蔡邕蔡大家之首,歌舞乃是蔡大家的女儿文姬亲手调教的。”“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初闻之,惊为天声!原来是蔡大家父女所做!蔡大家可在并州否?”“蔡大家来到晋阳城已经十有一年了!一直执掌河套书院,昨日,我刚刚上疏,请求封他为万户侯。”“以蔡大家的才学,当得起一个万户侯!”
虽然口上如此说,袁绍心中却是暗暗心惊,这吕奉先的手面太大了!一出手就是三个万户侯!张奂张然明绝对当得起一个万户侯,蔡邕蔡大家封个乡侯是足金足两的,可是万户侯就差一些了。至于那个通西域的胡商,给个亭侯就可以了,万户侯就太抬举他了!
在并州,万户侯的俸禄是每年五百金,就是五百万钱!在京师洛阳都已经是大财主了,何况在偏僻的并州?可想而知,这三个万户侯一封,天下的才俊之士必然立即起身前往并州,车马充塞道路,络绎不绝!张奂是武将的代表,蔡邕是文臣的代表,胡商康莫提是富商巨贾的代表,这三类人都被吕奉先网罗为羽翼,假以时日,必成大业!
想到这里,袁绍突然想起了叔父袁逢、袁隗的话,一定要想办法试试并州的底蕴。并州富庶,府库充盈、粮仓遍布,钱粮足支数十年只用,而且百业兴盛,欣欣向荣,这个就不消说了。并州兵精,甲于天下,以一州之力,平鲜卑、平黄巾、平西羌,所到之处,都是一战而定乾坤,这个也不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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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就是文风了,还有第二代的贤愚秉性,志趣性情,尤其是大司马吕布的四个子女。他们能否比父辈更上一层楼,这些能决定吕布的并州政权的未来,才是真正的底蕴。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袁绍站起来,先向大司马吕布打了一躬,然后就静地立在那里。
一看天使如此,在座的众人就知道他有话要说,连忙止住了议论交谈,屏退舞女乐工,静下来齐齐看向袁绍。“哈哈哈哈!”袁绍纵声长笑了。“本使一路北上,随处可见农田遍地,耕牛成群,府库充盈,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此皆大司马之功也!”
“今日欣逢诸君,本使心中颇为舒畅,突然想起了京师中的一件雅事,名为敲钟,不知诸君可愿行否?”袁绍的话一说完,众人立刻都四顾茫然了,何为敲钟?蔡邕连忙起身,抬手指指蔡文姬,蔡文姬点点头,向后面一招手,两个侍女把随身带的箱子抬了上来。
先在大堂正中立起一张高塌,除了多备纸笔以外,另外端来一个高脚铜盘,上面有个小小磁花瓶,插香一支,离顶端寸许,用丝线系一枚铜钱。这样一番布置,众人都看得傻了,不是说敲钟吗?铜钟何在?又与这瓷花瓶何关?
蔡文姬盈盈立起,笑着解释道:“此是仿击钵催诗的遗意,一命了题,立即燃香,烧到系钱之处,线断钱落,铿然作响,恰如钟声,所以名为诗钟。”哦!这下众人都明白了,原来是吟诗作赋!我等老粗,能读书习字就不错了,作诗这种高雅玩意儿,不消说,是一丝一毫也不会的!罢罢罢!看来今日被汝南袁氏小瞧了!
蔡文姬一番解说,听得袁绍心中浮想联翩,这文姬竟然随身带着敲钟的器物,可见是常敲钟的,最好把她先排除在外,方能试出并州官二代的底蕴。“看文姬如此,定是时常敲钟的,就劳烦文姬客串一下大司命好了,评判诗句的优劣。”
说到这里,袁绍向后摆摆手,亲随连忙双手捧上一个锦盒。袁绍亲手打开锦盒,里面是三样东西,一样儿是通体碧绿的翡翠钱,一枚肉好五铢钱大小,上面刻着四个字儿:为文而富,是难得的清玩。一样儿是一个砚台,上面刻着人物山川,乃是昭君远嫁的模样,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样儿是个玉石雕刻的香炉儿,巍巍高山之上,古寺行人,具体而微。
一见到这三件玩意儿,吕安和灵骓就睁大了眼睛,两个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文姬即将远嫁,这三件珍玩儿都不是凡品,正好送与文姬。“老姐,咱俩一起出手吧,这三件东西,文姬姐姐想必是极喜欢的!”吕安轻轻地说道。“好!也让汝南袁氏看看我并州的人物!”灵骓以掌击案了。
文姬和父亲蔡大家在京师洛阳城有年,眼界甚宽,所见甚广,一眼就看出了这三件珍玩来头不小,定是汝南袁氏宝库中的精品。袁绍此举,大概是要不露声色地笼络大司马吕布,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大家凭文字一决高低,即便彩物儿贵重些,也只能视为一桩儿雅事儿,是决计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的。
文姬猜得没错,袁绍果然是这个意思:“此次敲钟,共分为三场,一场比一场难。我这三件清玩儿,便充作彩物儿,一佐清兴!第一场的彩物儿,便是这一枚翡翠五铢钱!这枚翡翠五铢钱年代久远,据说出自高帝宫中。”“哦!”众人都惊叹了一声!
吕布挥挥手把侯成叫到身边:“子玉,汝南袁氏既然下了血本儿,你的回礼也要重些,莫要让袁本初看轻了并州。”“您就瞧好吧!我侯成办这样的差事儿不是一回了,管保汝南袁氏从上到下都满意。”侯成笑嘻嘻地说道,他连皇帝都伺候地舒舒服服,还办不了这件小事?
袁绍看了看在座的众人,微笑着说道:“此次敲钟,十六岁以下者都可以参加。其余诸君就作壁上观吧。诸君以为然否?”“此言大善!”四周响起了一片赞叹之声。不愧是汝南袁氏出身,想得就是周到!既然是小辈们比拼,胜负都不伤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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