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她不得已之下把自己救命的最后的护身符用了出来，我本来有些急着回去的心突然沉静了下来，准备叫她知道，到底谁才是楼兮的救命恩人。

        闲闲饮一口阿蛮端来的暖茶，我瞥了棋染一眼，她此时显得异常单薄娇弱，楚楚可怜，却是在我看来，格外做作恶心。我便问她：“你说你曾救过楼兮，兮兮，可有这事？”

        楼兮小小的脸上有些犹豫的神情，像是一直有什么心事，我以为她还是在为玉兔的事伤心，心底感叹一句果然还是小孩子，一边期待着她的回答。

        她定定地看了棋染一会儿，又看看我，才点头道：“是的，确有此事。”

        棋染一直是在不断地看向楼兮，眼里的求救和焦急不加掩饰，而楼兮的回答，明显的叫她心里安定不少，脸色表情稍稍和缓了些。

        我故作沉吟，他们都以为我实在衡量这一功一过是否可以相抵，然而我却是在想，该如何，才可以使得棋染的谎话被彻底拆穿呢？

        此时距离棋染救下楼兮，少说也有三年了，时隔已久，只怕当时的许多细节，便是连楼兮本人都记不清了，而且她既然是第一眼便把棋染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话，之后若想改变看法，则是难上加难。

        我微微思索，便微笑道：“你既然救过楼兮，自然是大功一件，只是这口说无凭，即便郡主也是这么说了，我却还是好奇，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棋染初听我说话时尚是心里一喜，脸上微露笑意，我后面却是话锋一转，便使得她的脸色再次转变，其中的精彩之处，真是妙不可言。

        她此时的心情，自然是又紧张又惶急的，当时的情景她肯定是不知道，因为她根本不在现场，只是听楼兮认了她为救命恩人，便这般承认下来，可能根本没有想过，日后会有人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从事发到如今，秦昀终于说了一句话：“难道不是如此么？”虽然没有正面表露意思，终究还是为棋染说了半句话，倒是叫我放心了不少。

        他若是一直都不肯说一句好话，那才是真的奇怪吧。

        我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对秦昀道：“那么依照秦少将军看，该如何处置？”我的笑意和眼神皆是冰冷，秦昀不是傻子瞎子，自然是看的出来。

        在这里，我才是最为尊贵的，处理此等事情，难道需要他越俎代庖吗？

        秦昀拱手道歉，没有再说话。

        我和秦昀这一来一去，倒也是为棋染争取了一点思考时间，当我的目光再次转向她的时候，她终于是说道：“回……殿下，此事距离现在实在太过久远，当时的细节，奴婢已经记不清了……”

        她颤抖的越发厉害了，我知道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一直跪在地上，那丝丝冷气沿着膝盖冲到体内，便是壮汉，也承受不起长时间这般跪着。

        可是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为什么要叫她起来呢？

        我早知道她会有这般借口，以为说了自己不记得便可以糊弄过去吗？她不记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嘴角一直绽放着轻微却又冰冷的笑，我问她：“此事如此要紧，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你当真一星半点也想不起来么？再给我好好想想。”

        棋染的表情越发慌乱，秀眉紧皱，明显是在紧张的回想着当时的事情。虽然她没有亲自去现场，但是事后楼兮却是描绘过当时场景的，若是记性好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记得呢。

        “奴婢想起来一点儿……”棋染微微抬起了头，眸光悠远，“当时是已近除夕，已近落雪……那时我还在公主身边，有天下午我见公主小憩，便贪玩，悄悄溜了出去……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就看见了小郡主……她挂在树上……后来，我便是救了她……”

        棋染断断续续说完，又因为紧张的缘故稍稍有些语无伦次，却还是叫我惊讶不已，她居然还记得大致的事情！虽然只是听别人转述的，还有些部分完全是谎言，但她终究是说出来了，听起来竟有几分让人信服。

        我顺势继续问道：“嗯，那你，又是如何救得楼兮呢？”

        她方才，其实只是避重就轻，只是说了当时的背景，至于救下楼兮的细节，则是只字未提，若是换了别人，便是信了，可她偏偏遇见了我，我自然是要刨根问底了。

        她明显的语塞，但是我相信，这点儿谎言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她略一思索，便回答我：“当时……郡主就要掉下来了，奴婢想也没想便伸手接她……”

        哼！果然是想也没想，便说了谎话！

        “那当时可有旁人在场？除了楼兮，又有何人看见了事情的经过？”我步步紧逼，并且给了棋染一种她的谎言无懈可击的错觉，不然我是不会稍稍退步这样问的。

        “那个地方极其偏僻……没有旁人在场……”棋染犹豫了一下，终于选择了没有人在场，也是叫她后悔的决定。

        嘴角泛起一个不易觉察的笑，我心中暗喜，棋染果然中计。当时的情景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而我问有没有别的人在场，她若是说有的话，我接下来自然是要找那人问清楚，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耗费许多时间，她既是减不了刑罚，还要再跪许久，况且若是真的问出来了，她还是要受到惩罚，这种风险，她自然是不肯冒的。

        而另一种，则是我留给她的圈套，她说当时只有她和楼兮，自然是省事不少，可是……

        “你确定，当时再无旁人？”我步步紧逼，要她亲口说清楚，也要让在场的人听清楚。

        棋染稍稍犹豫，心下虽然忐忑，却是不可能再和之前的话不一致了，只有再次说没有。

        我已经看见了楼兮眼里诧异的光，当时的情况她很是清楚，却是一直忍着没有说话。但是我又多看了她一眼，发现此时她眼里的神色，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对于是非还是有最初的判断的。我看见楼兮此时，眼里便是有诧异，随即是有些了然，之后便是气愤了。

        她有些气愤又失望的看着棋染，我心里猜到了一点儿，看来楼兮亦是冰雪聪明的。

        “你在说谎！”楼兮终究是忍不住，比我还要先发话。

        棋染被吓了一跳，惊恐的抬头，却只看见气愤不已的楼兮，带着明白自己被欺骗之后的失望情绪看着她。而我，则笑着看她。

        她急忙磕头认错，嘴里犹是不承认，依旧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请郡主……”

        “当时我哥哥也在场，他还问你是谁，你居然都忘了！所以根本就不是你救的我，你一直都是在骗我！”楼兮情绪越来越激动，此时知晓棋染一直都在骗她，自然很是愤怒，连带着把玉兔损坏的怒火和伤心也发泄了出来。

        棋染显然没有想到有此变故，咬紧了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楼兮是孩子，大家都会相信她的话，而且楼兮是当事人，她说的自然是不错的。此时看来，棋染之前的谎言有多么可笑。

        有句话说得好，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棋染便是如此，本来我还想着该如何再惩罚她一次，却是没想到她自己居然如此不小心，毁坏了楼兮的东西，才引出这许多事情，而且把她欺骗楼兮的事情也抖了出来。

        “棋染，你可承认？现在你的罪名又多了一条，故意欺瞒靖王府！”我说的轻描淡写，无视棋染已经心慌意乱吓得面如死灰。

        我看见秦昀眼里有深深的震惊和不解，随即转变成了无奈，剑眉也是微锁。我想起当时他出征之前来找我，求见棋染的时候，还振振有词的与我说，棋染是他见过的最善良最不计回报的女子。

        时隔多年被打脸，这种感觉很不错吧！

        “我早知道你不是楼兮的救命恩人，因为，救了她的人，是我。”我说完这句话，看见大家皆是震惊不已，偏偏只有我淡然如初。

        我猜棋染此时一定后悔的要死，她一定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多么的愚蠢！

        我正准备给大家解释一下事情的真相，楼兮却是又叫出声来：“棋染你是个坏人！你骗我，还骗了秦昀哥哥！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我知道楼兮第一眼看见棋染时，便因为她的美貌而对这个大姐姐很是喜欢，可是现在……只能说全是棋染自作自受吧！

        但是在楼兮这句话说完之后，棋染本已无比惨淡的脸色却是再度剧变，真真的面如死灰，显得极为惊恐！

        还有内幕！我心念电转，顿时明白棋染、秦昀和楼兮之间，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楼兮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她尚是一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孩子，被棋染骗了也是很自然的，悄然的伪装如此完美，即便是心智成熟的大人，也常常会受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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