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觉得这一觉睡了格外长的时间,等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车的后座上,山半身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被人紧紧地护着,睡得十分安稳。
她扭头朝着四周看了看,熟悉的车子,符合靳明城那一贯耀眼而张狂的风格,坐在驾驶座上全神贯注开车的,正是靳明城本人。
而被她靠在身后当肉垫的,却是段承宁。
季婉一惊,想起段承宁的右臂有伤,她立即从段承宁的怀中起身,然后检查着段承宁的伤口,希望没有压到他。
“小婉婉,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趴在段承宁的背上,怎么叫也叫不醒,可把我吓坏了。”驾驶座上的靳明城,通过后视镜,看到季婉醒来,于是开口说着。
“我睡了很久?”季婉一愣,有些不明白。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因为她睡过去的时候是白天,醒来的时候也是白天,不过是一睡一醒的功夫,她从崖底到了靳明城的车上。
“一天一夜。”靳明城说道,“你们是昨天掉下去的,我是刚刚才找到你们的,也就是说,昨天一整夜,你都趴在段承宁的背上睡着。”靳明城毫不犹豫地开口说着。
季婉看着身边的段承宁,心中再次狠狠一窒。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段承宁了,就在她决定要放弃的时候,段承宁的所作所为,却又给了她一线希望,让她以为段承宁的心里终究还是有她的。
“你的伤……还好吧?”季婉看了看段承宁的胳膊,问着。
“没事。”段承宁吐出两个字,便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季婉心中一阵低落,他终究还是不愿意跟她多说一个字,就连她的关心,他也一同排除在心门之外。
“他只是太累了,你让他在后面休息会儿。”靳明城看着段承宁疲惫的脸色,开口解释着。
段承宁疯狂的时候,也曾好几天不睡觉,当年他只身一人闯入黑帮,潜伏在里面三天三夜,就是为了找到乔治他们那帮人犯罪的证据,可是这一切,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段承宁,只是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有些心力交瘁,很多他以前不曾在意的事情,很多他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现在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做。
从前他绝对不会容忍季婉在自己的背上睡一整夜,但是现在,他背着季婉,当靳明城找到他们的时候,他居然有种舍不得放下的冲动。
为了让段承宁好好休息,季婉学着之前段承宁的样子,将他的身体慢慢放平,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顺便让靳明城放慢了速度。
靳明城看着后座上的那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车开的又平又稳,放慢了速度,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车子停下的瞬间,段承宁便睁开眼睛,从季婉的腿上起身,看了季婉一眼,便拉着她下了车。
动作十分自然,看起来就好像做了无数次一样,季婉任由段承宁拉着,走到家门口。
“你们两个伤员,进去以后就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们买吃的。”靳明城送段承宁和季婉进了屋,如此说着,然后转身离开。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本来以为会在这里等着的安馨并没有出现,整个屋子空荡荡的,看着沙发上按照安馨的喜好,摆设的那些小抱枕和小玩具,季婉就一阵恍惚。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她发现这栋曾经让她充满期待,又让她充满绝望的屋子,并不如记忆中的那么狰狞可怕,不管怎么样,它都是温暖的家。
“回家的感觉真好,曾经有那么一瞬,我真的怕自己回不来了。”季婉站在客厅里,看着熟悉的地方,一阵恍惚。
“好好洗个澡,去楼上休息吧,靳明城过来了我叫你。”段承宁站在季婉的身后说着,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还是你去睡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季婉说道。
她知道刚刚在车上,段承宁也并没有睡着,不然不会车一停下,段承宁就恰好睁开眼睛。
其实才一天而已,她感觉就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的夜,在浮云崖底的路,她毫不知情,是段承宁背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的。
这样的男人,能跟着她一起跳下山崖救她的男人,能背着她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一整夜的男人,明明自己受伤可还是没有叫醒她的男人……偏偏不爱她。
可是……她的心却沦陷的更深。
“我洗个澡去书房处理点事情,耽搁了一整夜,景峰那边有急事。”段承宁算是交代了一句,然后就自己上了楼,并没有再理会季婉。
季婉看着段承宁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医药箱,然后又朝着段承宁的房间奔过去。
段承宁的房间并没有上锁,她很轻易地就推开门,听见卧室里哗哗哗的水声,她知道段承宁在洗澡,于是返回自己的房间,也匆匆地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完毕,再次去了段承宁的房间。
此时的段承宁已经从浴室出来了,光着上身,下面只围着一条浴巾,整个人充满了一种别样的魅力,季婉看的脸一红,顿时僵在那里,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有事?”段承宁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然后问季婉。
“啊——我想,给你的伤口上点药。”季婉说道,“昨天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你是被崖壁上的东西划伤的,肯定有很多细菌,如果不消毒好的话,可能会有后遗症。”
“这点小伤真的没事,你去休息吧。”段承宁并不打算让季婉给自己换药,只是走到床边,依旧继续擦自己的头发。
“不行,必须上药。”季婉的态度难得的坚定,走到段承宁的身边,直接扳过他的身体,用赶紧的毛巾擦干了段承宁手臂上的水之后,开始给段承宁上药。
其实季婉在五年前就已经看过段承宁的身体,而且在不久之前,她和段承宁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这样大白天的相处,还是第一次。
季婉红着脸,心中很害羞,可是没有影响她手上的动作,她慢慢地清理伤口,然后涂上药水,然后包扎,十分仔细,就想做过很多遍一样。
“你之前……做过护理?”不知道为什么,段承宁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啊。”季婉顺口回答着,她知道段承宁指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开口解释,“在国外念书的那些年,几乎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搞定的,去野外找调香的灵感,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自己不会处理,就会变得跟糟糕。”
而季婉,正好是一个精致到不愿意让自己的生活出现任何糟糕场景的人。
她会为自己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事先预想到事情的所有可能性,可能突发的状况,然后做出万全的准备。
可是,她生命中还是出现了一个段承宁,一个让她始料未及却又猝不及防的段承宁,成为五年前她生命中的一个意外,五年后生命中的必然。
季婉的话让段承宁想起了自己在法国的那段岁月,好像和季婉一样,什么都是靠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能解决的,从来不麻烦别人。
其实,季婉的性格中,有很多与段承宁相似的一面,只是他以前没有发现,而等他发现的时候,似乎已经错过了很多。
“好了。”季婉包扎完毕,然后说道,“上了药之后,你就不要再让伤口碰到水了,会疼的。”
“我知道了。”段承宁淡淡的吐出这四个字。
“还有……”季婉想起自己之前趴在段承宁背后上说过的话,“离婚的事,我不会忘记的,我……这几天就会把离婚协议拟出来。”
季婉说完这句话,便匆忙的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转身离开了房间。
段承宁看着季婉离开的背影,眼神骤然紧缩,他本来没把季婉说的离婚放在心上,可是没想到,季婉竟然旧事重提。
离开房间之后的季婉,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滑落。
这些年,她有多爱段承宁,只有她自己知道。本来满怀期待,可是最终这一切都要结束在自己的手上,她又怎么能不悲伤?
回到房间,季婉再次打开电脑,开了文档,在那空白如雪的页面上,敲出了“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这几个她曾经敲了无数次,又删了无数次的字。
一字一句地写下夫妻双方因为性格不合,感情不睦而离婚的理由,又写下财产的分割,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她想要这栋房子,这是她和段承宁的婚房,也是她唯一可以留下来作为纪念的地方。
她不知道段承宁此刻在做什么,她只知道,早点解决了这件事,她也能了却一桩心事。
想到这里,季婉拿出手机,给季宏博打了个电话。
“小婉!你这两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找你也找不到!”季宏博接到电话的瞬间,关切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正是因为季宏博给景峰打的那一通电话,段承宁他们才会知道季婉失踪,可是季宏博并不知道季婉被乔治带走,甚至还经历了生死,而季婉自然也不会让季宏博担心,于是选择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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