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发现自远已经不在,当然了,早起是他的习惯,我并不觉得意外。
我起身下床打开窗帘,看到自远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我站在一棵树下,似乎是在欣赏他面前盛开的一丛月季,阳光穿透树叶照在他的睡袍上,银光点点的,看上去很是飘逸,只是不知怎的,他那一动不动的背影看在我眼里感觉很孤寂,我心里莫名的难过和内疚,正想拉上窗帘,自远突然转过身来看向窗户,一眼看到我,忙笑着朝我挥手,刚准备抬步进屋,却又想起回过头来,摘下两朵月季在手,然后直奔屋里,很快就进了房间,将月季送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闻了闻,一股馥郁的清香直进鼻息。我叫了声陈阿姨,阿姨马上就过来了,我将月季递给她,“找个花瓶插上吧,然后放在我床头。”
陈阿姨点头,刚要离开,自远补充道:“陈阿姨,以后每天早上都要换上新鲜的花束。”
陈阿姨应声。
自远突然又道:“哦不,陈阿姨,你先把花插上吧,以后早上换花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做,就不麻烦你了。”
陈阿姨再次应声,大有深意地朝我笑笑然后离开了。
我望向自远的额头,不觉皱眉道:“纱布怎么没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早上洗脸的时候取下的,”自远坐到床头,近乎孩子气地笑道:“你再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吧。”
就在我给自远包扎额头的时候,陈阿姨拿了一只白色的陶瓷花瓶进来,“曾小姐,这个你觉得合适吗?”
我笑笑,“你做主好了。”
自远道:“还是用深色的吧,纯黑的更好,红与黑,经典搭配吗,”他抓住我的一只手臂,扬起脸,神色像是一个等待表扬的孩子,“不染你说是不是?”
“是,你说得对,”我笑着,用另一只手在包扎好的纱布上轻轻按了按,“好了。”
陈阿姨很快拿了一只纯黑的瘦长花瓶进来放到床头,两支月季恰到好处地插在里面,花枝明显刚被修剪过,我不觉赞道:“这样搭配不错,阿姨很有天份啊。”
陈阿姨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随便弄弄的。”
自远摇晃着我的手臂道:“你不知道,阿姨的简历上好像写着读过中专美术专业呢,昨天我第一眼就是看中了这个,想着她兴许做事说话能入得了你的眼。”
陈阿姨突然涨红了脸忙不迭摆手,“不是不是,我其实中专并没读完,那个是家政公司硬给我填上的,说是雇主看了会……对不起……以前家里太穷了,底下还有个弟弟,我成绩又不好……”
见她手足无措几近语无伦次,我忙转移话题道:“阿姨,早饭好了吗?”
陈阿姨忙道:“好了好了,何先生说你最近身体有些虚弱,需要补充体力,因此我做了红枣莲子粥,要是不合口味我还准备了面包和牛奶。”
“好的,其实我口味很杂,没什么忌口的,以后你就替我做主好了。”我顿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低声道:“阿姨,你不必说对不起,我对你很满意,真的。”
“谢谢曾小姐。”
“别叫我曾小姐,搞得跟港台片似的,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以后直接叫我不染好了,至于何先生,”我扭头冲自远一笑,“喂,该怎么称呼你呢?”
自远有些夸张地耸耸肩,“何先生配曾小姐,不染只好配自远了,以后就叫我自远好了。”
“这样不好吧?”陈阿姨忙摇头,“这不合规矩,还是叫曾小姐何先生自在些,”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曾小姐,不是我非要弄得这样生分,我怕自己一旦叫惯了你们的名字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多嘴多舌的惹人嫌弃,听说上一个就是……女人年龄大了难免啰嗦,我也不例外的。”
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了……我心中感慨这个女人的冷静和敏锐,于是没有坚持,“好吧,由着你。”
早饭后自远打了电话给装修公司,询问我具体有什么要求,我说要求不高,简单大方就好,然后至少两壁要有顶天立地的书橱。
自远笑道:“其实楼上有书房的,空间挺大,你可以随便用。”
我坚持,“我就想把书橱放在自己卧室里,这样拿起书来方便多了。”
“好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自远道:“速战速决吧,这里下午就会有人过来,阿姨在这里照看就可以了,今晚开始我们就住进何家大院去。”
何家大院……我脑中瞬时浮起何自清近乎狰狞的一张脸,到了何家大院,我该如何和他们夫妻相处?是若无其事地虚伪客套还是相对冷眼无言甚至背后暗地打嘴仗?
见我沉默,自远仿佛明白了我的心思,低声道:“别担心,我想我姐是不会难为你的,昨天她太不冷静了。”
我强笑,“没事,就算她给我脸色,看在你面上我也会当做看不见。”
“这就对了,”自远笑得很自然,口气也很自然,仿佛在说着不相干的人,“其实她是不会给你脸色的,至少是当众不会。你别看她强悍,那不过是表面现象,只要姐夫真的拉下脸来,她就会慌神,她太在乎他了,我敢保证,她甚至都不会向外人提起一句半句他的不好,你尽管放心好了。”
我哦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题。
我对他以前的做法还没有完全释怀,还不能做到和他平静地谈起罗杰……这个我过去的恋人,他如今的姐夫。
我们俩到达公司时正好是考勤时间,同事们见自远额头贴着纱布,纷纷对他们的何总表示关切和慰问,申梅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批评我对自远不够关心,我只是笑,也不解释,自远也笑,拉着我的手两人并肩进了办公室。
我一进办公室便打开笔记本埋头进入工作状态,也没注意自远在干什么,只知道似乎有几个人进来汇报过工作,但我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手头的事情上,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有人的双手按到我肩上,我身子下意识一抖,似乎被人从另一个世界一下子给拽回来了,我有些不悦地回头,见是自远,忙挤出一个笑容来,“怎么了?”
自远轻轻给我按摩肩膀,“怕你累着了,你中途应该适当休息一下。”
我推开他的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腰部酸胀不已,不觉伸手敲打了两下。
自远上前替我轻揉腰部,我下意识推开他,“我自己行的,你不用对我太好了,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自远不依不饶地再次按上我的腰部,望着我似笑非笑,“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闲话可说的?”
我无法推脱,只好由着他,此时正好申梅手拿资料推门进来,我乘势一把将自远推开,坐下用双手在几近僵硬的脸上用力揉了揉,等我拿开手时,我看到申梅站在自远的桌旁,扭着头正冷眼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我不禁一愣,申梅见我注意到她,忙不迭变换神色,她本是直来直去的人,不惯作假,因此脸上的笑容假得像哭似的,“设计得怎样了?听宋心语说你昨天因为过于认真出门差点昏倒,要注意身体啊。”
我笑笑,“只是意外,没事的。”
“没事就好,”申梅接过自远签过字的文件,说了声谢谢何总,走到我身边,朝笔记本屏幕上瞥了一眼,突然低头附耳对我说道:“曾不染,我真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好,要不是自清姐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我一顿,扭头看她,同样低声道:“她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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