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嬛看在眼中，却只做不知，反而继续叹息道：“其实女儿这病倒也无妨。除却平日里要穿得厚实些，冬日尽量不要出门外，便再无什么不妥之处。时日久了，倒也习惯了。”

        患病再审，又岂是妥不妥所能衡量的？纪思嬛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杯酒，浇在了纪老爷心头的火苗上，最后，将激得他怒火中烧。

        果然，随着她的话一句句说出，纪老爷的面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然而他性子较为内敛沉稳，越是暴怒反而越不显山露水，故而待到纪思嬛话音全然落下，纪老爷却并未接口。于是，房内骤然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纪思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与此同时，在自己面上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来，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

        纪老爷抬眼同她对视，片刻后，似是平复住了怒意，这才缓缓开了口。

        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切入主题，却是反问道：“你还记得，你娘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么？”

        纪思嬛微微一愣，却也极快地调动了属于原主的那一份记忆，缓缓道：“回父亲，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但是母亲的音容笑貌，女儿没有一刻能忘。她温婉大方，性子里却又不失俊爽，只可惜……”说道最后，她声音低了下去。

        纪思嬛的母亲亦是商贾出身，故而生性里带着商人的精明能干。她加入纪家之后，便成了纪老爷的贤内助，在操持家事的同时，在生意场上对他也时有帮衬。可以说，若非她的出现，便不会有今日的纪家。

        只可惜，这样一个女子，却因为一次外出时，拉车的马匹突然失控，而英年早逝。

        她在世时，纪老爷便只得这一妻房，二人情深意笃，琴瑟和谐。故而在她去世之后很久，纪老爷也不曾娶妻妾。直到后来生意做大了，须得常年出门在外，家中事务无人打理，加之纪思嬛年纪又小，这才将容氏纳了进来。

        平心而论，容氏在操持内院之上，的确是一把好手。然而，她分明不长于阴谋算计，却偏偏生了太多歹毒的心思，日后无论结局如何，也不足惋惜。

        收回有些漂浮的思绪，便听纪老爷长叹一声道：“是啊，你母亲分明是那样一个‘女中豪杰’式的人物，为何你的性子……却变得半点也不像她了呢？”

        纪思嬛闻言心头一紧，似乎明白了他要说的话。故而只是咬了咬下唇，低头不语。

        “不是为父一意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此事……的确是我的过错。”纪老爷盯着她这幅模样看了许久，道，“这么多年来，为父一年之中，到底也是有数月是留在家中的。却竟一直不曾觉察到，那容氏明面上和背地里，竟是如此判若两人。”

        纪思嬛霍然抬眼，凝视着他，眼中有些畏惧的光在煽动。

        她道：“父亲，其实容姨娘她……”

        纪老爷却断了她的话，道：“你不必再替她说什么了，为父这么多年来，在生意场上也算是养成了一个习惯，即：未曾证实的事，不回去做；不确信的事，也断不会妄下决定。而为父今日既然来了，同你说这了番话，该知道的，便都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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