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贺芳亭心里还是不大舒坦,叫来个女先儿,在屋里讲“李五哥遇仙记”,青蒿、白薇等人听得津津有味。
院里伺候的小侍女和仆妇们,也挤在门外听。
偌大的春明院,各处静悄悄的,只闻女先儿清亮的嗓音。
“砰!”
院门忽然被踹开。
守院的婆子匆忙过来,发现来者是江止修,赶紧扯着嗓子叫唤,“大老爷来了?恭迎大老爷!”
江止修知道她是在给贺芳亭通风报信,一脚踹过去,口中怒喝,“贼婆子,贱刁奴,忘了自己吃谁家的饭!”
他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
但这婆子做惯粗活,身手竟然很敏捷,机灵跪倒,就势避开,凄惨地叫道,“大老爷饶命!”
江止修用力过猛,差点摔着,勉强才站稳。
打死这婆子的心都有了,又急着救谢梅影,对婆子放了句狠话,“你且等着!”
满脸怒容,快步走向正屋。
就见一屋人都在听女先儿说书,却不见谢梅影。
心下一沉,看着贺芳亭冷声道,“梅影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今日事情不多,他正和同僚喝茶闲聊,家里下人忽然找去,说是郡主召见谢姑娘。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找尚书大人告了假,提前下值。
唯恐迟来一步,心上人就遭了贺芳亭的毒手。
他心里怎么想的,贺芳亭很明白,淡淡道,“早回落梅轩了,你没看见?”
江止修:“......真的?”
他以为贺芳亭不会放过谢梅影,直接来了春明院,没回落梅轩。
贺芳亭冷笑两声,并不答话。
她没做过一件坏事,下人犯错,也从不赶尽杀绝,手上干净得很,可这江止修,却把她当成动辄杀生的大恶人。
古人说得没错,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江止修转身欲走,又回头狐疑道,“你找她做什么?”
贺芳亭:“谈谈人生志向,聊聊风花雪月。”
江止修:“......你不要为难她,有事冲我来。”
贺芳亭一拂袖,“大老爷多虑了,我一直都是冲着你去。请谢姑娘一叙,只是关心客人。”
江止修皱眉,“她不是客人,是我将娶的兼祧妻子,你的妯娌!”
贺芳亭神色悠然,“等你娶了再说。”
“你!”
江止修怒目而视,贺芳亭也不示弱,与他对视。
两人以目光交锋片刻,江止修率先败下阵来,冷哼一声,离开春明院。
他走后,女先儿继续说书,和之前一样精彩,侍女仆妇们也听得像之前一样入神。
贺芳亭却觉得心里没意思极了。
如果她和江止修刚刚成亲,如果没有两个孩儿......唉!
——
江止修匆匆赶往落梅轩,一进门,便有美人投怀送抱。
连忙抱住,柔声道,“吓着了罢?不怕不怕!”
谢梅影将头埋在他怀里,微微点头。
往日里,她担心名节受损,若有外人在场,甚少与江郎亲近,可今天受了贺芳亭的刺激,什么都不想管了。
江止修安慰了好一会儿,又问贺芳亭跟她说了些什么。
谢梅影如实说了,江止修越听越怒,忍着怒火道,“莫信她的鬼话,她是拈酸吃醋,想要破坏你我的情义。梅影,此生得你相伴,我已知足,纵有天仙垂青,也绝不多看一眼!”
贺芳亭当他是什么人,三心二意的好色之徒么?
谢梅影微笑,“我自然信你!”
又含羞带怯地道,“江郎,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贺芳亭不会懂,男女之间最真挚、最热烈的情爱,就如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哪怕真有一日被弃,她也庆幸当初的相遇。
江止修郑重地道,“上天作证,我江止修,绝不负谢梅影!”
情之所至,这一晚他没有回书房。
此前,两人只有过一次,现在却觉得不必再守世间俗礼,既然已经彼此认定,何不纵情任性?
贺芳亭就像话本中愚蠢的坏人,费尽心思使坏,却只让他们更加透彻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次日没有大朝会,江止修换上纻丝绯色官袍,前胸后背缀有补子,上绣孔雀,头戴乌纱帽,腰佩荔枝纹金腰带,又系上一枚雪地寒梅白玉佩,心情极好地去了官署。
但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中午。
李惜香的陪嫁跑到官署喊了一嗓子,“大老爷,不好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双双中暑!二夫人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同僚们诧异地看向江止修,其中不乏看好戏的。
他升得太快,这回又有赈灾的功劳,得了圣上的夸赞,嫉妒者大有人在。
素日与他不对付的左侍郎程大人关心地道,“好端端的,二老怎会中暑,可是冰不够使?我家倒还充足,要不,给你府上送些?”
江止修:“......不用,多谢!”
假装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再次找尚书大人告了假,骑马跑回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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