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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他的出现

        林静靠着椅子,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香浓的气味在口腔中徘徊着,像是一团烟雾,舌根敏感的味蕾识别着这浓浓的苦味,久久消散不去。

        这是一个慵懒的午后,时间仿佛静止在太阳偏移的位置,温暖的阳光像一层金色粉末撒在宁静的校园,到处看起来亮堂堂一片。林静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操场,操场上的几对情侣懒懒散散地踱着步子,在跑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几个学生在球场上打球,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伴着回声一起传来,像是一段段断断续续的节奏。远处大海的白色波浪连城一道细线,朝岸边的沙滩上袭来,冲刷着隆起的黑色礁石,顿时泛起阵阵浪花,随即堙没在空气中。

        林静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安静了,上一次坐在这里还是几个月前,那时她的心情有些忧郁,刚刚出院,身体也不太好,医生叮嘱她要多休息,才能渐渐恢复体力。一个午后,她坐在这里,看着大海,看着操场,心情逐渐好了起来。第二天,她再次来到阳台上时,却发现楼下停了几辆吊车,在给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更换植物,声音十分嘈杂。这让她感到内心的那份安宁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因此失落不已,像是失去了什么,心头萦绕着忧郁。每个人都在寻找着精神寄托,像是在迷雾中走着,走着走着,便迷失了,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后来才知寻找的并不是寄托,而是心灵上的慰藉。

        然而此时此刻,林静仿佛又找回了失去的那件东西,她的心情很好,就只是坐在这里,喝上一小杯咖啡,懒洋洋地看着楼下的景色,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午后。

        这时,一旁的手机响了,林静放下杯子,拿起手机一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是他。”林静的神经紧了些。

        电话还在响着,但是林静却迟迟没有接听。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显示的地区是H市,这也是一个海滨城市,在另外一个遥远的岛屿上,她认得这个号码,并不是她的记忆里有这样一连串数字的存在,而是她知道来自H市的陌生号码一定是他打来的。她从来都不保存他的任何联系方式,这样做有些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但是却很有必要。

        林静想了想,最后还是放了下来,任凭手机在茶几上响着。

        她心里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她的心有些慌,方才沐浴阳光的那种惬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陌生的电话让她一下子紧张起来,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她有种预感,她的宁静的生活将会发生改变,但是不会朝好的一面发展,也绝不会朝好的方面发展,她很可能会失去许多重要的东西,也许,也许这是一个危险的警告。

        林静打算和以前一样,对这个不速之客的打搅置之不理。于是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苦涩的液体让她难以下咽,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但她最终还是吞了下去。下午的美好时光完全被破坏了,林静有些失望,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谁知,在这同时,对方却挂掉了。

        林静放下手机,呼出一口气,同时心里逐渐放松下来,她为对方的放弃而感到幸运,为自己赢得安静的时光而高兴,这回她又可以享受属于一个人的阳光了,不再受到任何人的骚扰,不再纠结是否接受别人的打扰,就这样一个人待到天黑。

        林静给杯子倒了点咖啡,这时,讨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不过这回是一条短信。林静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手机,信息上写着:

        静,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静没有回信息,她的思绪有些乱。

        对方:我在机场,行李有些多,A市这么大,我不熟悉路,可以过来接一下我吗?

        林静想了想,回了一条信息:你和你哥联系过了吗?

        不一会,对方回道:没有。

        没有?林静没有想到对方的回答竟然会这么直白,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也不考虑别人会如何去想,只是想说就说了。林静想了想,不过这也符合他的性格,从她认识他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像一只小鸟。

        林静回道:你应该先通知你的哥哥。

        对方回道:我打了他的电话,但是他却关机了,所以只好打给你。过来帮我一下吧,我带的东西实在很多很重要。

        林静很无奈,想了想,只好回道:好吧,你在那里等我。

        林静放下电话,心情不太舒畅,她收拾了一下茶几,就出门了。

        到了机场,林静下车还没走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林静接通,把手机放在耳旁:

        “静,我在你身后。”

        林静回头望去,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

        林静望着他,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高高大大的,身材和他哥哥的一模一样。一头金发还是那样长,仿佛在随着记忆而生长,与他那艺术家的气质很相称。长长的刘海,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两侧一双忧郁的眼睛,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林静,好像也在观察着她身上的那些细微的变化,在和记忆里的她的印象进行着对比。

        “静,时间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不是吗?一点点地流着,越来越少,一点点地沉积,积少成多,而你我就是那沉积下来的沙堆,在时光中等待着沙漏翻转过来。”他说道,眼睛里充满了回忆的目光。

        林静避开他的眼睛,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金玉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她,他依旧在她的身上寻找着过去的影子,眼前的她依然还是印象里的那个林静,优雅,文静,与世无争,处事淡然,仿佛时间没有改变她的一丝一毫,无论内在的还是外在的,她依旧还是那个弱弱的小女人,那个在风中都能走出淋雨姿势的女人。

        “我来这里,是想看看这里的海,看看这里海边的日出和夕阳。”他说道。

        林静摇了摇头,说道:“这里的大海没有日出,只有夕阳。”

        他低下头,看着林静婀娜的身材和长长的裙摆,看着她那双精雕细琢的脚和精致的高跟鞋。下午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他的影子上走来走去,没有会人去在乎这影子的感受。

        林静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只旅行箱,说道:“这就是你全部的行李吗?”

        他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行李有很多,为什么就只有一只箱子?”林静问道。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我记得我只去过一次,虽然那是一两年前的事,但是给我的感觉却仿佛是过了十几年甚至更久。那次的你,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丈夫的肩膀,笑容很迷人,也很甜美。静,你知道吗,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从你看丈夫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你很爱他,从一开始,你的心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容不得别人的存在。”

        林静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像是空旷的荒原上的一丝轻烟,久久挥散不去。他呆呆地望着她,痴痴地望着她,似乎在他的世界里,时间都静止了,空气都凝固了。

        “我们走吧。”林静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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