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荣国公贾代善皱了皱眉头,高大而又壮硕的身体缓缓地向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道: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等勋贵的军中势力,被清洗的厉害,有些底蕴差些的勋贵,更是被陛下连根拔起,失了根基。”
“近些年来,在陛下有意地放纵之下,文官集团势力膨胀的厉害,原先由我等勋贵控制的兵部,如今更是直接被这些文官们所把持,我等武人在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话语权。”
“现今,大汉四处皆有民变发生,可这群文官就是卡着,说什么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并没有什么战事,还想要裁剪兵员,不增加军费不说,反而要减少军费。”
“如此下去,假以时日恐怕民变,会越来越严重,我等还是早作准备才是,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地,收拾不了残局。”
西宁郡王李国贸之孙、世袭三等伯李伟刚,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叹一口气,看了眼在座的众人,接着贾代善的话头,神色沉重地说道:
“是啊,我刚刚接到陕西总兵张敬斌的私信,他信中言道:陕西今年上半年那是滴雨未下,有名有姓的河流几乎没有不干涸的。”
“今年粮食绝收,百姓食不果腹,再加上死灰复燃的白莲教匪徒,四处蛊惑人心,煽动百姓聚众闹事,已经有不少的县城,都被这群刁民给攻破了。”
“甚至,连陕北重镇——延安府,都差点被这群,没有什么像样武器的白莲教乱匪给攻破了。”
“据前去平叛的参将李友哲说,当地四野颗粒无收,遍地干涸,一路上都是饿殍于野,树叶、草根都挖掘一空,更有甚者易子相食,实在是惨不忍睹!”
北静郡王水溶听了,心下有些不忍,清俊的脸上满是愁容的问道:
“难道,朝廷就不曾拨粮款,赈济那些灾民?”
南安郡王孙振威之孙,世袭一等伯孙得胜猛地一拍身前的红木茶几,脸色赤红,神情激动地言道:
“哼哼……赈灾,军饷还没出库司,他们户部的这些个文官,就敢直接在账面上漂没两层,更何况是发给那些灾民的粮款!”
“从户部出来,他们直接就漂没三层之多,经过陕西布政司各级衙门官吏的手,又是一道层层贪墨,真正用于赈灾的钱粮,能有一层就不错了。”
“别看这些个文官,张口闭口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其实就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净干些生儿子没屁眼,缺德败类的事!”
“如果,他们的所谓的万世师表——孔老夫子在天有灵的话,肯定被他的这些个徒子徒孙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
“只可惜,陛下明知道这些自己引以为重的国之栋梁,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贪得无厌,却仍是提报重用,拿来打击我们这些功勋之臣。”
“当今陛下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心寒,令人齿冷!”
东安郡王穆红兵之孙、世袭二等伯穆正国,素来和孙得胜交好,善意地提醒他道:
“老孙!”
“这些话,是你能随便乱说的吗?”
“你马上就要去南边,上任广西总兵了,要是被陛下,或是那些文官知道了,还有你的好!”
南安郡王之孙孙得胜闻言,脸色一滞,他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心里自会明白东安郡王之孙——穆正国是为自己好,小声嘟囔几句,不再说这种话,只是心有不甘,依旧抱怨道:
“可我孙得胜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都说的是事实!”
治国公马魁之孙、三等威远将军马尚放下手里的茶碗,皱着眉头喝道:
“老孙,大伙儿费了多大得劲,才将你活动到广西总兵的位子上的,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你这暴躁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喝多了,你就动辄打骂士卒,你可有点将军的样子没有?”
“如今朝廷禁海了,东南沿海全被那些江南籍的文官把持了,我等丝毫插不上手,没法子进行海上贸易。”
“广西的五万大军,可是关系到我等南方海路航线的安全,我等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全看你的了,你可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面说。”
“要不然,被那些个御史台的文官知道了,你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修国公侯晓明之孙,袭一等子侯孝伟,脸色阴沉,放下茶碗,狠狠地道:
“要不是当今昏聩,搞什么以文御武,弄得我开国勋贵一脉,大都被夺去了兵权,只是领了个虚职,混日子罢了。”
“他们自己一家子倒是热闹,忠顺王、忠义王轮番斗法,倒是苦了我们这些不搭边的人。”
“有什么祸事,这些个文官,陛下就轮流往我们头上退。”
“难怪那些陕西的边军,都活不下去了,就和那些个乱民搅合在一起,攻城略地,打个痛快!”
“我要是······”
齐国公陈翼之孙、三等威镇将陈文瑞,脸上有些戏谑地问道:
“你要是什么?”
修国公之孙侯孝伟脸上有些讪讪,并不曾搭话,一时间整个荣禧堂,安静了下来。
荣国公贾代善喝了口茶水,神情仍是有些懒懒。
只见,他轻咳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后,语气沉重地言道:
“朝野上下波云诡谲,此等危难的时候,老夫本不应该推辞,只是老夫的身子,恐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众人闻听了很是诧异,前几日,您不是威风凛凛地带兵去平叛了么?
斩杀白莲教匪徒,平定禁军的反叛,您可是都冲锋在前,没看出一点病态啊?
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今日就说自己快不行了呢?
北静郡王水溶面露关切地道:
“老世翁,您这是怎么了,可有请宫中的御医瞧瞧?”
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劝解道:
“是啊,世叔得好好瞧瞧才是啊,别是给那些个什么庸医给误诊了,耽误了病情。”
“世叔,您可得挺住啊,要是没有您领头,我们几个小辈,小猫两三只的,如何应付得了朝堂上那些咄咄逼人的文官们。”
荣国公贾代善缓缓捋了捋,他颌下花白的三寸短须,轻笑一声道:
“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老夫一身征战几百场,作为一个沙场征战的老将,大汉的军神擎天柱,有些刀剑旧伤,在所难免。”
“一时半刻,怕也是无碍的。”
“年轻的时候,老夫自认为还是能挺得住的。”
“只是,近些年来,年纪渐长,又憋在京中这个闲散的京营节度使位子上,虽位高权重,到底是无所事事,劳累于板椟之间,此并非老夫之所长,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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