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环记恨鲁智深,想要偷袭于他,只把蜡灯往鲁智深头上一推。
结果就见鲁智深深吸一口气,风声大作,吹得灯台飞起,直往他额头飞来。
他一时呆住,躲闪不及,就听噗的一声,烛台尖端插入他的额头。
贾环只觉头上剧痛,额头湿漉漉的,顺着鼻梁流了下来,把手一摸,满手是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蜡烛倒是掉到床上,差点把枕头点着,金钏儿眼明手快,连忙扑灭了。
贾环动手,旁边几个丫鬟看得分明,还没惊叫出声,结果事情发生如此变故,她们一时愣在你来,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王熙凤见了,笑道:“老三还是这么慌脚鸡似的,我说你上不得高台盘。赵姨娘时常也该教导教导他。”
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到这情形,顿时也明白过来,她见贾环头上钉着个灯台,也不骂太过骂他,只是叫道:“该!整日里想着下流事情,这不是遭了报应!”
她见贾环流血,没奈何吩咐下人,去外面找个大夫过来诊治。
至于对鲁智深能吹起灯台,这些年众人看多了鲁智深做的事情,竟然都觉得挺正常的。
忙活了半天,大夫才将灯台取了出来,又给贾环包了头,言说也就伤了些皮肉,骨头尚未刺穿,不打紧云云。
王夫人看的闹心,又把赵姨娘找过来骂了一顿,“养出这样不知道理下流黑心种子来,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得了意了,这不越发上来了!”
“要不是琏儿家的提醒,我都不知道你教出这个东西来!”
“如今作恶必得报应,你等着瞧罢!”
赵姨娘听了,只得忍气吞声,唯唯诺诺,又看贾环头上包了好大一圈纱布,不禁心疼起来。
她心里怨恨,看着一脸无辜的鲁智深,心道要是这魔星死了就好了!
挡在贾环前面的,也唯有他一人!
还有那王熙凤,不是她多嘴,王夫人能想到环儿身上?
上次她还撺掇贾环去薛宝钗那里要莺儿,贾环还真信了,结果此事成了大观园的笑柄。
想到这里,她掩藏住怨毒的眼神,低头拉着贾环去了。
经此一闹,王夫人也没心情了,照旧让金钏儿送鲁智深回去。
临走时候,王夫人见袭人回头看了看,便说道:“袭人留下,陪我说会子话。”
她心道怡红院的事情,自己好长时间也没听袭人说了,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在那边做了些什么事情。
按说去姑苏前,他就把林黛玉和秦可卿弄上床了,怎么回来后,越发没有动静了?
难道是眼界高了?
更奇怪的是林黛玉,之前几年看着咳嗽不太好,身子怕是撑不过几年,自己兄弟王子腾离京前来看自己时,也暗示说林黛玉此女活不长,怎么到如今连个动静都没?
自己这边还吊着薛宝钗,王熙凤那边也得看自己脸色,全因背后的王子腾使力,要掌控这贾家,还是得背靠王家。
自己老爷那边实在是只出不进,这次外放,就要花费几十万辆银子打点,让府里一下拮据了许多。
但是这银子不花,迟早也有别人花,何必便宜别人?
贾母看身体,也不定有几年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谁也挡不了自己的路。
自己掌了家,背靠王家,定会比贾母做得更好!
金钏儿见袭人留了下来,只剩自己单独送鲁智深,出了院子后越发胆大,笑嘻嘻地在鲁智深身上挨来蹭去。
她见鲁智深没反应,颇有老鼠拉龟无从下口之感,这才站直身子,叹了口气道:“唉,真是个不懂风情的,我算知道袭人的苦处了。”
“不试一下,谁都抱着侥幸之心,不过看二爷这模样,我算是没办法了。”
“本想着和袭人换换,这下我也没了心思了。”
鲁智深颇觉意外,金钏儿这人倒是直白,有话直说,也不藏着掖着,放弃时候也不拖泥带水,十分干脆。
他笑道:“太太那边呆不惯,姐姐也可以去宝姐姐那边看看,一个金钗,一个金镯子,你们两个很是相配呢。”
金钏儿笑着扭了鲁智深腰一下:“你这是要害死我?”
“那房里几个,我没一个斗得过的,也就宝姑娘不和他们计较。”
“尤其是那莺儿,啧啧,和我们这府里出来的丫鬟不是一个性子,可怕得很。”
鲁智深疑惑道:“可怕?一个小丫头片子,做了什么能得到你这评价?”
金钏儿四下看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还是不说了,日后说不定二爷婚娶,到时候下人变主子,我还得伺候人家呢。”
鲁智深心道这意思是我娶薛宝钗?
这府里都不看好我和林黛玉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金钏儿是王夫人丫鬟,整日里面跟在王夫人身边,知道王夫人心思,自然偏向薛宝钗那边。
但她提醒薛宝钗手下的莺儿问题很大,未必不是存了别的心思,甚至有可能是王夫人本人的意思。
只能说这府里,人人的心眼都不少,都在为自己谋划,没人是傻子。
好像也有,香菱就是。
鲁智深还从没见过香菱那么逆来顺受的,谁说话她都好好听着,谁让做事,她都会答应帮忙。
鲁智深想起香菱自小被拐卖,心道这是被拐子打得多狠,才造就她如今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可以为香菱做些事情?
比如找到她的父母?
要得知内情,贾雨村那边就不用想了,那狗东西阴险得很,和他打交道,迟早被坑。
所以唯一的线索,就是从那拐子身上入手了,拐卖人口,正常说是个发配,只要找内卫司查查,便可知道其下落。
反正内卫司的牌子不用白不用,那皇帝老儿还欠着自己一大笔烂账,要点利息怎么了?
金钏儿见鲁智深不答话,心道平时接触的少,府里人都说这位公子是个莽汉,动不动就要举拳头砸人。
结果自己几次出言试探,对方都不动如山,显然是胸中有些城府,且看自己时候,目光看着自己头顶,眼里也颇为干净。
不像那贾环,一双眼睛死盯着丫鬟胸脯乱瞄,实在是下流得很。
金钏儿自小跟着王夫人,知道其实贾环名义跟着王夫人,平日里面,王夫人只让他抄经书,却从来不教其做人的道理。
这直接是养废了,才造出这么个下流胚子,今日里王夫人却把责任全都推到目不识丁的赵姨娘身上,彷佛贾环不是她自己教的一样。
想到这里,金钏儿也是暗暗心惊。
王夫人对庶子尚且如此,自己一个丫鬟,将来何去何从,又有谁关心过?
两人走到怡红院,鲁智深见金钏儿兴致不高,也没多留,见她一路走回去了。
他站在怡红院门口,看着远方亲戚并些家奴来来回回,种树的种树,栽花的栽花。
大观园这园子三百亩地,占地极大,也需要不少人从中照应,光是丫鬟奴仆,就要上百人,一人一个月少的差不多也要半吊钱,这也不是个小数目。
鲁智深有些明白为什么荣府银子花的那么快了,公侯之家,养这么多人,是门面,也是无奈之举。
鲁智深颇觉可惜,养了这么多人,只能花银子,不能挣银子,比前世梁山还不如。
虽然手段不光彩,但梁山喽啰们是能挣银子的。
虽然鲁智深知道巧取豪夺也不好,所以梁山之后招安,其绝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南征北战的路上。
这也算是报应,有借有还,做了孽,总要有人讨。
没人讨,天也会来讨。
他见怡红院外种树的人中,有个身穿布服的青年人,正在催促众人,鲁智深越看越是有些眼熟。
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鲁智深想了一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当初上学堂的时候,见过这人。
他当日上过学堂几日,一是为了打听秦家事情,二是为了打薛蟠。
结果薛蟠本来就是学堂挂个名,天天在外面混,鲁智深等了几天没等到,脾气越发焦躁,此时好死不死,宁府家奴金荣跳了出来。
送上门的脑袋,岂有不打之理,几拳头下去,金荣牙掉了一半,学堂都差点塌了。
听说事后金荣他娘还想来荣府讨个公道,找了他姑妈璜大奶奶哭诉,结果没过几天贾蓉也被打残了,他娘和璜大奶奶奶一看鲁智深就是不讲道理的疯子,这才缩了回去。
当时学堂几天,鲁智深也记住了不少贾家弟子,这个人颇为面熟,也是荣府旁支子弟。
他出声道:“你叫贾芸?”
那人一听,回过头来,见是鲁智深站在那里,连忙扑过来,倒头便叩:“请宝叔安。”
鲁智深心道除了贾政,你第二个见我倒头便拜的,可惜我不是宋公明。
他说道:“我记得你,你娘是……”
他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候林红玉转了出来,悄声道:“他是后廊五奶奶的儿子。”
鲁智深这才恍然,他听林之孝提起过,这是旁支五房卜氏的儿子,父亲早死,其母出了名的老实,远不如其他寡妇会钻营,导致大观园建完了,也没贾兰什么事情。
他出声道:“你先起来,怎么进园子来了?”
贾芸站起来,陪笑道:“这不是求了琏二奶奶,给我个园子里种树的活,正好在朋友那边得了两盆稀有的白海棠,所以想着给宝叔送来。”
鲁智深听了,点头道:“你倒是有心了。”
正说话间,却见迎春房里的大丫头司棋经过,贾芸连忙又行礼道:“见过司棋姐姐。”
司棋却并不答话,她只是对鲁智深道:“见过二爷。”
她斜着眼睛看了眼贾芸,对鲁智深冷笑道:“二爷可要仔细了,有人借着名义,要勾搭二爷房里丫头呢。”
说完她眼睛就往林红玉身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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