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交锋前后不超过一盏茶时间,里面的双方却做了大量的算计。
北莽神拳败就败在,他一开始的目标是鲁智深,见到章公公后却被贪心支配,要想两边都吃下去,所以将人手分成了两伙,包夹两人。
但鲁智深这边的目标,自始至终是漠北神拳。
此人武功高强,又会神行术,一旦打不死,就是个祸害。
所以章公公才不惜以伤换命,鲁智深搏命突围,几名大内高手全力钳制住漠北神拳,林黛玉隐藏在人群中偷袭,就是为了在漠北神拳反应过来逃跑之前,将他击毙。
鲁智深做到了。
他看地上的碎肉,心道不管你是石碑里的师傅是戴宗还是其他人,洒家今世和你也没有任何情分。
要说平阳城里,他还顾忌宇文策兄妹狗急跳墙伤到秦可卿,这次就是绝不会有丝毫留手了。
漠北神拳另一个误判,就是时隔三年,鲁智深已经今非昔比,还有林黛玉相助,两人一个力大无比,一个出招无声无息,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联手,堪比数名高手,所以北莽神拳一身本事还施展出来就死了。
他一死,其他北莽高手虽然产生了慌乱,但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皆是叫喊着攻了上来,大离兵士也挥舞着长刀迎了过去,双方都明白,这次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春雨不停落下,在地上汇成红色的小溪,内脏被人重重踩爆,黏黏湖湖和泥水混在一起,下一刻,踩踏的人也倒在泥泞中,消逝了生机。
北莽有高手架出铁牌,硬生生挡住鲁智深下砸的禅杖,虽然双脚深深陷入泥中,但他心中还是惊喜无比。
下一刻,枪尖从鲁智深腋下探出,在北莽高手喉头上一点,随即收回。
北莽高手捂着咽喉倒下,死不瞑目,他丝毫没有察觉出枪人的气息,就这么毙命。
双方不断有人倒下,鲁智深已经状若癫狂,只顾一路横扫过去,有人想从侧面偷袭,却被林黛玉一柄铁枪缠住,随即被禅杖打碎了脑袋。
两人越打越是默契,鲁智深放心将背心侧肋交给林黛玉,只顾一路冲杀,他不知道被对面北莽高手打中了多少次,但对面的付出代价就是变成了一滩烂泥。
到了正午,乌云终于被温暖的阳光拨开,连绵的春雨罕见地停了。
章公公躺在地上,无力站起,他靠着堆叠的死尸,吃力地喘息几声,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抖抖索索弹出怀中,拿出个药丸吃下,才勉强有了些力气。
鲁智深走了过来,伸出手将章公公扶了起来,却发现他身体轻的可怕,看道章公公身上的伤口惨白,却没有血渗出,那一瞬间有了错觉,是不是血都流光了?
章公公勐地咳嗽一下,吐出一口血痰,这才颤巍巍道:“我老了,贤亢俪倒是厉害,比我老头子强多了。”
鲁智深心道年青的时候也未必打得过我,看在你伤得这么重,就让你吹吹牛吧。
几十名北莽高手,一个都没有逃走,几乎一半都是鲁智深和林黛玉杀的。
章公公身受重伤,这边带来的几名高手全都死了,五百大离军士剩下不到三百,皆是人人带伤,或坐或躺,痛呼四起。
但这一仗,大离还是赚了。
这几十名北莽高手要是在战场上,怎么也要换掉几十上百倍的大离兵士。
林黛玉走过来道:“公公舍命相搏,才是此战功臣。”
章公公一笑,他对鲁智深道:“扶我进去。”
三人进了驿馆,就见王子腾坐在里面,故作镇定地喝茶。
鲁智深还是第一次见王子腾,发现他眉眼倒和王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身体有些胖大,鼻头很宽,胡子也没怎么打理,脸上有几个痘痘,外面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上面,却发出些油亮的闪光。
王子腾见章公公进来,端着茶碗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章公公吃力地坐下,对王子腾道:“王公,别来无恙。”
王子腾将茶碗放在桌子上,抬头道:“我要进宫面圣。”
章公公摇摇头:“没那个必要了。”
王子腾嘴唇哆嗦起来,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低下头去。
他慢慢抬起头来,艰难道:“那王家……”
章公公道:“王公染了病,误用了药,皇上念王公有功于大离,赠谥文勤。”
王子腾听了,笑了起来,他捶了下胸,艰难道:“好,好,好。”
“谢皇上大恩。”
他缓缓起身,往后屋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来:“皇上有什么想问臣的?”
章公公摇了摇头。
王子腾哈了一声,走到后堂去了。
过了一会,后屋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随即是一阵扑腾声。
众人默然,章公公听到声音停了,才对鲁智深笑道:“恭喜鲁侯,从今日起,你就真正是皇上的人了。”
鲁智深心道我才不稀罕。
王子腾虽是背叛了李闻成,才落得如此下场,但当初李闻成要是对林黛玉不利,自己是不是也会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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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次给狗皇帝办事,纯粹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而且来之前鲁智深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麻烦,竟然有几十名北莽高手等着自己。
但愿狗皇帝信守诺言才好。
外面的云彩由白变黑,卷起了墨色,春雨再度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凉风吹入厅堂。
后屋里面的房梁上,传来吱吱嘎嘎声音,王子腾的尸体随风摇摆,在门后若隐若现。
凉意袭来,鲁智深握着林黛玉的手,两人感觉到对方传来的暖意,心情终于是稍稍放松下来。
昭阳掀开马车帘子,盯着禁宫上方飘洒下来的雨点,想着刚才和李闻成的对话。
“父王,这次把宫中我们的人全派了出去,对面高手又多,那我们将来如此自处?”
李闻成听了,毫不在意道:“你是在担心我们的处境,还是鲁侯的性命?”
昭阳气道:“鲁侯给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还不信任他?”
“他的安危已经和我们连到了一起,他要是出事,我们不也少了一份难得的助力?”
李闻成叹道:“那也未必,那浑人是个有主意的,很难降服得住。”
昭阳有些生气,“君臣之道,难道就是要降服?”
“你和于少保的关系,也是如此?”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李闻成笑了,“没错,还是个抽一鞭子动一动的。”
“他欲望太少,所以要让他做事,朕总得拿出些东西来,才能打动他,这才是让朕最头痛的。”
昭阳摇摇头,心道自己这父亲,真是和鲁智深性子极为不合,别扭得很。
李闻成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咱们这次把牌打出去不少,只怕义忠亲王那边要搞事情。”
昭阳气鼓鼓道:“父王知道如此,还把为数不多的高手都派出去?”
李闻成笑了:“因为这次好处太大,我不得不吃啊。”
“北边那位躲在后面谋划的,未必不是看准了这点。”
昭阳有些疑惑:“父皇既然明白,那咱们万一被人看穿底牌了怎么办?”
李闻成叹息一声:“确实,于我来说,先对付义忠亲王是最好的。”
“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北莽那边。”
“毕竟对大离来说,如何对付北莽,才是最紧要的。”
昭阳心道未必。
这是她和李闻成极少数的分歧之一。
她一直坚持认为,义忠亲王这种身为皇家血脉,还暗地通敌的人更该死。
数日之后,玉京传来消息,内阁大学士王子腾进京,到了十里屯驿站,偶感风寒,延医调治,无奈这个地方没有名医,误用了药,一剂就死了。
消息穿到荣府,王夫人听了,差点没晕过去,她日盼夜盼王子腾进京给他撑腰,如今王子腾暴毙,王家今后怎么办?
不提王夫人惶惶不安,荣府派了贾琏去十里屯料理丧事,自找了棺木收敛王子腾尸体,运回玉京。
不日宫里恩旨赏了内阁的职衔,谥了文勤公,命本宗扶柩回籍,着沿途地方官员照料。
王夫人知道王子腾这棵大树已倒,越发没了主意,她却不知道,自己和王子腾的死,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王夫人散布林黛玉和秦可卿失贞的谣言,也让林黛玉找到借口,亲自和鲁智深一起动手,送王子腾上路。
虽然有人知道贾宝玉和鲁智深是一个人,但这毕竟放不到明面上,王子腾日后死因真相被抖出来,也会追到五湖侯府和王夫人的私仇上。
王子腾的事情牵涉到义忠亲王,李闻成不好明着表态,只好将这件脏活让鲁智深去做,也算是互有所求罢了。
鲁智深之所以愿意背这个锅,是因为他需要用这个换迎春的命,也算是还贾母一个人情。
就想当日他没有追究赵姨娘谋划诅咒他的罪愆,是不想让探春难过一样。
此时迎春穿着一身破旧的棉布衣服,这是当初仓促被关进来是,绣橘把自己的一件衣服分给了她。
她坐在屋子门口,仰着头,呆呆看着诏狱天空落下的雨水。
而她的父母贾赦邢夫人,竟是一次也没派人来看过她。
她不知道,贾琏倒是想来,但是为此被贾赦打了一顿,没有来成。
院子门口的铁门哗啦啦打开,几位穿着宫里服饰的公公走了进来。
他们出声催促,迎春连忙起身出屋,跪在泥地里面。
为首的公公掏出一封旨意,读了起来。
迎春听着听着,身体开始发抖。
孙绍祖串通北莽,背叛大离,纵火害死多名大离官员,罪大恶极,现抄没家产,罪及三族。
迎春虽并未串谋,但已经过门,按律已算孙绍祖之妻,本应当斩。
但念其为荣国府女子,皇恩浩荡,免其死罪,打为罪妇,贱籍发卖,流放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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